皇帝从南花园追回到织造府行宫,至所住小院的月洞门下见窗下娇人醉后满身花影,扶着侍女又举了酒杯一饮而尽。 秋华知道蓁蓁看见皇帝瞧着旦角摇头晃脑起了醋意,可每日都要面见诰命夫人们哪能容她小性子真的宿醉了胡闹,于是赶紧夺了酒杯,安抚道:“夜深透了,赶紧歇息吧,” 蓁蓁也不抢回,秋华又道:“奴才给您打盆水净面。” 蓁蓁扶着脑袋歪在长榻上,只听秋华转身,又传来一阵水声,过会儿就有一只铜盆搁在一边,另有松江布就往她脸上抹来。 “这是喝的什么酒,香成这般?” 声音当然是皇帝的,蓁蓁夺过布抹了两下脸,又一下摔回盆里,自个儿从怀中掏出帕子躲在一旁抹干净水渍。 皇帝笑嘻嘻去搂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举起帕子歪歪扭扭又摇摇晃晃却是摆了个不像样的姿势,又荒腔走板地唱了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皇帝笑得腰都弯了,蓁蓁气得直推他:“你走你走。再叫个四五班,七八班的,不唱到天明别做休。” 皇帝仰望她气红的脸颊,只觉得分外可爱动人,忽得把她扛在肩上就往里间走去,也荒腔走板地唱了句:“哪能留你,在幽闺自怜。” ··· 秋华与梁九功忙活了半日总算把小院里的暖帘与灯笼都一并解了下来,给里头严严实实遮住,这才有空在门外喘口气。 梁九功见秋华揉了揉胳膊便道:“姑姑早点回去歇息吧,这边奴才守着就是。” 秋华点点头,又从腰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辛苦公公了,回头买酒喝。” 梁九功高兴接过:“不辛苦,伺候德主子、六阿哥奴才高兴都来不及,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只说德妃,秋华还无事,梁九功无端端提起六阿哥,她心口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安地说:“梁公公这话说的。” 梁九功还想再奉承几句,秋华一点也不想多听,转身就要走,走到一半回过来轻声问梁九功:“听说顾公公是您师傅?” 听秋华问起他师公顾问行,梁九功嗓子都粗了傲气说:“那是奴才师傅的师傅,奴才师傅命薄得了病出宫了,幸亏师公照顾我。” 秋华见他傲得脸都发光,冷淡地说:“梁公公,多和顾公公学学吧,没错的。” 说罢秋华就自个儿走了,留梁九功在后头弯着腰送她。 ··· 皇帝醒得早,蓁蓁昨日喝了酒又闹了半宿还有些困,她枕在皇帝臂弯里翻了个身,皇帝推推她:“早点起来梳洗,今儿再让你喝几杯,明日起就要往北归了。” 这时两只喜鹊在外头对鸣,叫得蓁蓁也醒了,她揉了眼睛,不满地说:“好日子就是过得快。” 皇帝默然,将她肩头的锦被掀开,一笔一划地在她肩头写字,一阵酥痒传来,蓁蓁嘤嘤一笑复又拉过锦被:“您干什么呀。” “你在京城看过灯吗?”皇帝问。 蓁蓁懵了一下,眼神刹那间被点燃,“见过,小时候每回元宵阿爷都会带我去看,京城里虽然什刹海和皇城根最富贵,可要说热闹还是南城前门那里。”说到这蓁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话也含在了肚子里。 皇帝还在等她说下去,但见她突然住口,略一思量便懂了,南城前门正是蓁蓁当年带了绮佳私逃去玩的地方。 他接过话头说:“苏杭风流,杭州这次我们是去不了了,可朕能带你去阊门外的十里山塘那里看灯看花火。” “看灯?不年不节的,哪里有灯了。”蓁蓁可不信他胡吹,点灯与烟花都花费甚巨,就算是江南富贵也不会在不年不节弄这些。 皇帝见她不信胳肢了她一下并指了指自己,“朕来了可不是节吗?苏州织造祁国臣说姑苏百姓为了庆贺皇爷爷来,特特在十五之日于阊门大街至虎丘点十里花灯并放烟花,要弄得比元宵节还热闹。” 蓁蓁一下就来了兴致,她坐起来抓着皇帝问:“可真?”可转念一想皇帝若要去看必然侍卫太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汉人礼教严她身为妃妾又不能抛头露面,到时怕只能躲在銮轿或是哪处行在里偷瞧几眼,想想都了无生趣。 “算了算了,臣妾也不能出去看。” 皇帝戳了戳她额尖,“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朕午后去寒山寺烧香,你用过晚膳早早哄祚儿睡了,换一身不打眼的衣服让翟琳送你去阊门大街那儿找朕。” “悄悄去?”蓁蓁惊喜笑问,“您不是之前义正言辞和诸臣说微服不成体统吗?” 皇帝自然是记得自己说过这话的,不过他脸厚起来也无人能及,“朕要是自个儿去,是不大成体统。”他用手将蓁蓁脸颊旁散乱的鬓发别在耳后,轻吻了下她的耳垂,“陪美人去那是理所应当啊。” 蓁蓁白了他一眼,却被他再度顺势推倒,“朕能否先问小娘子要个谢礼?” ···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