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了日志,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迈步,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中伏溽热。慕扶兰迎他入殿,见他额头有汗沁出,知他一向怕热,命人将殿内方才半掩着的帘子全部打开。 “陛下来,可是有事?”她问。 谢长庚停在殿口,说:“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北边。” 新朝初立,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处处,尤其是刺杀和奸细的活动,极是猖獗。 这半年来,不说地方,仅仅是在上京,据慕扶兰所知,就已秘密处置了不下十数起的刺杀未遂事件。想靠近他,自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些刺杀,多是针对他的肱骨大臣。而关于他旧伤复发、命不久矣的谣言,自然也是这般扩散开来的。 “就在前几日,监司彻底拔除了上京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个细作窝点。但我命不长久的谣言,已是传到了河西。那边平静了几年,现在北人又有异动,人心有些不定。我若不露面,仅靠政令,很难安定军心。河西极是重要,绝对不能有失,我要亲自去一趟,算御驾亲征吧。这边朝廷之事,我交代给刘安等人,由他们辅佐太子,你来监政,你意下如何?” 他说完,望着她。 慕扶兰抬起眼,和他对望,说:“我知道了。” “还有太后那里,我亦会尽力。”她又道。 他一动不动,仿佛还在等着她继续说话。 午后的热风,从南窗吹入,打得帘子上的一绺水晶穗子瑟瑟作响,催得人心燥不已。 她却始终没再开口说什么别的话了。 他再立了片刻,仿佛醒悟了过来,忽地转过脸,带了些仓促地道了句“劳烦”。 慕扶兰望着前方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回头,望了眼身后那本医志,胸间一热,再也忍不住,唤道:“陛下!” 那男子已经跨出殿槛,一下子便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她。 慕扶兰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在他目光注视之下,走了过去,道:“陛下去了那边,若是见到老族长,代我问候一声。” “好。”他应。 “河西那边缺医少药,民众求医不便,待局面安定了,若是陛下允许,我可选派医者入驻,帮助播传医术。” “好。”他再应。 “还有,陛下你要保重……”她顿了一顿。 “朝廷初立,不能长久离了陛下。”她说。 他的眼底掠过了一道难以觉察的黯色,沉默了片刻,面上露出微笑,慢慢地说出了第三个“好”字。 “我只露个脸而已。你放心。” 他的喉咙仿佛有些沙哑,朝她点了点头,收了目光,转身快步而去。 第90章 皇宫北的一座殿门之前,灯影晃动。阿猫将慕扶兰送出宫门之外。“皇后您回去吧, 太后这里, 我会看顾好的。” 慕扶兰吩咐太监安排好轮班值夜的人,有事随时去叫自己, 轻轻握了握阿猫的手,叮嘱她也去休息。 宫人在前头打着灯笼,暗红色的灯光,照亮了慕扶兰回往紫微宫的路。但再往前一些, 在她视线的尽头之处, 便是漆黑无垠的夜幕。夜幕已经将这皇宫白日日光下所有的朱甍碧瓦和玉楼金殿尽数吞没, 走在这阒寥得宛如幽冥之境的皇宫里,近旁头顶,那一尊尊蹲在屋脊阴影里的脊兽, 犹如黑暗的眼, 冷冷地俯视着从它们脚下穿行而过的众生。 慕扶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一入紫微宫,便紧紧闭门,仿佛如此,便将身后的一切,全都关在了身后。 月渐渐升顶,素白的月光,从窗中静静洒入她幼年曾住过的这间殿室里, 犹如梦中遥远的什么东西, 若隐若现, 勾着她去寻,待她上路,却又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永远都是那样可望而不及。 她从梦中醒来,涔涔的汗,只觉口渴得喉咙下一刻就要起火了。 她撩开帐子,从床上下了地,光脚踩在幽凉而光洁的地面之上,走过去拿起茶壶,亦不用杯,就着壶口喝了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