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丰钰便来辞行,客氏心里有气,称病没出来见她。丰钰只带两个侍婢和几个婆子上路,再有护送车马的侍卫三四人。奔驰小半日就到了临城的段府。 早有人在路边等候,打马扬鞭吩咐人先回去府中通传。丰钰下了马车,乘轿子进入垂花门。几个嫂子候在那儿,一见面就忙不迭见一回礼。中有好几个都是丰钰入宫后才嫁进来的,是第一回 见面。所幸礼数周全,倒也热热闹闹的。 丰钰被簇拥到上院,在堂中拜见了外祖母段老夫人。祖孙俩一见面就红了眼眶,俱想到那已逝去的段氏。旁人劝了好一会儿才劝得两人住了眼泪。段老夫人命丰钰坐近,拉住她手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眼角眉梢没一处不像段氏年轻时。又翻开她手掌,瞧她积年做事留下的粗茧和旧伤。 丰钰觉得窝心得难忍。 没在自己家里得到的厚爱俱在外祖母这里得到了补偿。 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就传信说几位爷到了。 段老夫人扯住她手腕“你不必避讳,是你几个表哥。” 话落,小丫头掀了帘子,当先进来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后面跟着三个锦衣玉貌的公子。 第3章 段家这一辈出了几个极出色的青年。 大表兄段溪和承家中诸业,于今三十有五,那对双胞胎少年便是他的儿子,一个叫段瑞,一个叫段瑾,教养极好,依足规矩朝丰钰行礼喊“钰表姑”。丰钰笑着叫人端礼过来,一人一套早备好的文房四宝。 段溪和捐了六品龙御尉的候补,并不到京城候缺,专管着段氏外头的事,各处二十多间铺面,一千多亩田产,公中嚼用都从这里头出,平素忙得脚不沾地,为着表妹丰钰来家,特地拨冗过来打声招呼,人还没坐稳就被外头回事的喊了去。十分不好意思地与丰钰致歉,匆匆给老太太和太太们磕了头出去。 余下两个表弟均是二舅母洛氏所出,挺拔文秀笑起来有对酒窝的叫段清和,比丰钰年小三岁,另一个颇内向腼腆的叫段凌和,今年十九。二舅早前在江西雾县任地方官,二舅母和子女都随在任上,这一回丰钰还是头回见到这两个表弟。各自说话寒暄一阵,二舅母抿嘴笑着撵了两个“聒噪小子”,斥他们“缠得老太太头疼”。 其实不过段清和话多些,嘴甜如蜜哄得老人家笑一会儿咳嗽几声。给二舅母佯装要用扇柄“打出去”,抱头笑着退下。 段家人一团和气,祖孙婆媳之间亲亲热热,屋子里碍着有客在,该遵礼的地方绝不含糊,眼角眉梢透出的那股亲昵令丰钰有些艳羡。 丰家规矩大。父子夫妻主仆之间轻易玩笑不得,伯父丰允为人严厉,又是家中独一个朝中大员,说一不二惯了,平素不论逮着谁,弟弟也好子女也好妻妾也好,总不免申斥一番规矩道理。表面束缚得平平整整一丝不苟,实则内里早已矛盾暗生。女人最是敏感,尤其丰钰察言观色最善,年幼时她尚不觉得,这次回家,才觉出家里叫她处处喘不过气。 不怪她兄长丰郢早早赴外上任,轻易不回盛城。 丰钰半垂眼帘收回目光,她没错过适才段清和边笑边走不经意朝她投来的一瞥。 几个男孩儿一去,屋里恢复了先前的轻言缓笑,大表嫂杨氏指挥丫头们摆宴排席,不一会儿就喊众人过去前厅用饭。 午后众人各散了,丰钰清晨赶路过来,请安前只是简略梳洗一番,大舅母命杨氏亲送她去暂住的“荷香馆”。从上房院子穿过花园,绕过假山,前面一片荷塘尽头处便是名唤“荷香馆”的小榭。 “夏日此处最是凉爽宜人,距老太太的宿处又近,布置简慢,妹妹莫笑话嫂嫂不周,缺什么少什么只管与我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入目是间极雅致的小厅,两旁各有暖阁,东边一间摆了书架,西边一间便是寝居,布局通透。床前一张新打的妆台,上头摆着一只点漆八角盒,旁边一溜大小梳子、篦子窗前供了一大丛开得极好的芍药。 鹅黄色轻纱遮住沉香木床,床顶雕花刻叶,锦被一瞧便是新的,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清凉的白玉枕头下方。 杨氏方才那番话明显便是客气,这哪里能算简慢 丰钰感激道“累表嫂和舅母费心,不过稍待两日,着实布置太奢如此疼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杨氏微微一笑,扬手招身后两个侍婢过来“这是翠柳,这是红袖,妹妹虽有自己的人服侍,只怕对府里不熟,留他们在此跑腿打杂传个话什么的” 转头对上两个侍婢,换了严肃面孔“好生招呼着表姑娘。” 丰钰一看那两个丫鬟气派就知是杨氏身边得力的,至少是屋里侍奉的二等,待要推辞不受,外头正有嬷嬷找杨氏说大爷有事寻她。丰钰只得感激收了人。 沐浴后,她换上段府为她备好的软烟罗寝衣,支颐坐在妆台前,随手拨弄下那只八角盒子,就见金光闪闪的一片钗子耳环珠翠装得满满。段家对她的重视是她没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