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贞书应了,眼神发亮,上杆子高声道:“正是为了孝心,我这点孝心,还望老掌柜成全。” 赵和听得外间喧嚷,出来言道:“既然相公如此烦难,不如我陪小姐去一趟?” 宋岸嵘心想赵和有功夫在身,等闲倒不用怕。遂点头道:“既是如此,早去早回。” 那人又道:“并不是今日,我干爷爷此番忙着,要到腊月初才有时间,届时我来请掌柜姑娘前去,可好?” 他不请自入,到了内间与宋岸嵘关赵和坐下,才道:“鄙人姓张,名贵。是秦州人氏,前些年也是经营些小生意,最知这其中疾苦。好在我家娘子是个能干的,这些年替我操心费力把生意作大起来。又她是个有眼光的,当年在京中替我置了许多宅院,在临县置了许多田地,如今也算家备齐当。只是生意大了也有大的难处,税吏整日盯着,街痞无赖天天收保护费,难啊!” 宋岸嵘听闻他也是个生意人,才松了几分防备问道:“不知张兄作的何种行当?” 张贵道:“鄙人不比你们,虽能挣钱但无清贵雅意,鄙人是做点心的。” 贞书进来插言道:“原来那王糕坊是你家开的?京中好几家店铺,点心确实好吃。” 张贵歉笑道:“其实本来是叫玉糕坊,请了个不着调的书生写成了王,我又不识字,许久才知道这事。因已经叫顺了,便也只能将就。” 他这话倒把贞书惹笑了:“若真叫玉,或者还做不起来。正因缺这一点,才需要你那点心来点。” 张贵肃了神情道:“姑娘此话当真?” 贞书道:“当真。” 张贵道:“我家有个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如今也是个秀才。他整日吵着要将那王字加上一点,我是个白丁,说话他不肯听,既然姑娘这样说了,我回去转复他他必会听的。” 他说完,又一再订嘱好日子,时间,临走又执意要买几幅画。宋府二房这装裱铺子初初开业至今已满三月,唯一一个人客,便是这王糕坊的张贵。 如今已是冬月间,贞媛她们整日缩在楼上还好熬些,贞书坐在柜台里,外间刮风柜台里堂风乱窜,外间下雪柜台里冷似冰窖,自有生以来,这倒成了她最难熬的一个冬天。苏氏给她纳了两只炮筒一样大的虎头鞋,内里棉花足在三寸厚,穿上不过半个时辰仍是冻透。而这街上所有的店铺,所有的掌柜,所有的跑堂学徒,皆要如此熬过冬天去,周而复始,可见商人之苦。 徽县富户们若有钱盖了新院,门上必要提耕读第三字,是言吾辈农耕,下辈读书,待到孙辈,便望他能读书及第。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三十六行中,商属下九流类,多半也因其苦。 只是自这日以后便时有人拿了字画来裱糊,也时有人到铺子里来卖现成的字画。大约是因快要过年了,人人家里都需要重要装饰,,装裱铺里的生意竟渐渐好了起来。一日少则三五两银子,多则几十两银子,每月除开发租子外,还能有些赢余,这生意也就算做顺了。 过完冬月入了腊月,腊月初三这日小雪微微,张贵差车夫赶着一辆马车到了装裱铺,他自己并不坐在车上,而是跟在车旁踏雪而来。 他来了见到里间拜过宋岸嵘并赵和,才出来拜贞书道:“掌柜姑娘,今日要你屈尊虽我去一趟了。” 贞书早换了一套苏氏前两月替她新纳的宫锦圆领棉袄,下面系了件缇花缎石榴裙,外面罩了一件出风毛的桑波缎长袄。又苏氏特意犟着替她涂了些口脂,此时也是打扮的婷婷玉立,站在雪中风毛摇曳,分外动人。 张贵弯腰撩了帘子道:“掌柜姑娘,这车里我早烘的暖暖的,因怕我坐了熏的车臭,也不敢坐,快请上去吧。” 贞书撩着裙子上了车,苏氏与贞媛几个弯腰在楼上小窗子里瞧着,因见贞书已经上车了,苏氏回头对贞媛道:“她最认衣妆,平常倒还罢了,稍微穿点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