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发唯在自己屋中呆着。 过得七八日,忽一日苏氏便不领着贞媛去了,两人皆在小楼上坐着发呆。因如今还在晾晒家具上的桐油待干,贞书也是闲着,遂进屋问贞媛道:“可碰见何意的不曾?” 贞媛长叹一口气,仍将头埋在绣品中不肯言语。贞书又到了苏氏那里,见她仍在床上躺着,便问道:“竟还没有可心的?” 苏氏叹道:“我这个姑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有些三两不着,如今老了越发糊涂。” 贞书听这话里有些埋怨的意思,就听苏氏又道:“她说尚书家十八的公子,我审问半天才知是尚书府管家的儿子,也不过十六岁而已。内院褪下的丫头都够他挑捡的,对这事情也是淡淡的,想必是叫姑奶奶强拉来的。另那个侍郎家的大公子,原是大公子身边的小厮,滑里滑气油里油头什么一样。再一个周府尹的公子,竟是两个应天府的杂役。我的贞媛何等人才,要找这些人那里没有?” 原来如此。 苏氏急的嘴上一圈焦泡,摇了贞书道:“你常在铺子里招待些前来卖字画的贵客,若瞧着有那年轻俊貌的公子也多打问几句,顺便约到这后头来,你姐姐的相貌是好的,必能成事。” 贞书甩了苏氏道:“娘真是急疯了,我若这样,干脆当起媒婆老鸨算了。” 苏氏摊了手道:“你说怎么办?如今府里那个眼看不好了,万一死了贞媛就要守三年大孝。” 贞书劝道:“她是大姑娘,一年孝期也能说得过去。有此一年时间,你慢慢替她打问总有好的。” 苏氏推了贞书一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 转眼已到了三月间,钟氏还在炕上吊着命丝儿,苏氏急的嘴角直冒火。装裱铺如今却成了字画铺,亦收亦卖,生意虽不及年前,倒也还算红火。 这日宋岸嵘出府去寻访旧友的书画,赵和在后间裱着字画。贞书正在柜台前呆着,便见一个半大小子走了进来,往柜台上拍了张纸,而后便快步出门去了。 贞翻起纸来一瞧,见上面只写着四个字:出门左手。 字是前朝薛稷的草体,人言薛稷草书是风惊苑花,雪染山柏。这寥寥四字,写的诗情画意,可见写字其人书*底。贞书收了纸条出门,往左走了几步就见边上停着一辆马车,这车连车辕都是馏过银色的,蓬布更是厚实密闭,眼见得华贵。 贞书慢步走过去,就见那车窗帘一掀,内里露出一张脸来,却是玉逸尘。他皱眉道:“小掌柜,为何你总不赴约?” 贞书听他问的没头没脑,半晌才会过意来,想必他问的是上元节那日所言的读书,遂敛衽回道:“小女铺内事务杂乱,并没有那样的闲余时间替公公读书,不如公公再请他人。” 玉逸尘放了帘子道:“启车。” 车夫一抽缰绳,马车便缓缓离去。 ☆、第48章 生死 玉逸尘在车上盘腿僧坐,温温笑着细细回味方才这小女儿的一句话,不过寥寥数语而已,却难得叫他能有份好心情。这一个冬天总算熬过去了,无论是仿佛遥遥无期的寒冷,还是从大行皇帝的死,再到太子的登基,这样大的事情皆发生在了冬天。 生身为人的困惑是什么? 最大不过生死,两个帝王的交替,老的死去,新的顶上。 承丰帝一生英明警觉,身边并没有特别心腹掌权的太监,宫里的大太监们知道玉逸尘将上任,皆来投诚问好。于是,他又多了许多干子干孙。 但大内宫城中这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宦官宫婢中,那哀哀切切即将退到幕后的宠妃们当中,是否有人也曾思考过那样一个问题:我从何而来,向何而去。又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至少,玉逸尘自己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 他头戴无翅高幞,怀中抱着拂尘,站在垂拱殿内龙椅一侧,眉扬目凝,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暗忖道:我这样的人,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地狱就是唯一归处! 新晋位为圣人的王翎几乎冻脱了层皮去,而玉逸尘自己也好过不到那里。无比繁琐的祭祀仪式到安葬仪式上,他抱了拂尘冷眼站着,心中唯能叫他涌起些暖意的,便是上元节夜里,那女子带着股子热气,对着书本的笑容。她沉浸于一个遥远荒唐的,酸秀才们用想象堆积起来的世界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