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握住纪姜的手,“老臣是从先帝爷登基起就跟在先帝爷身边的人了,自从公主离京之后,老臣日夜有念,不想有生之年的还能再见到公主……老臣实在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喘息了一阵,才颤声接道:“只是公主,大齐百年的基业啊……老臣世代的忠心啊……如今,是不是就要毁于一旦了。” 顾有悔在旁道:“你个老糊涂,除枯枝,长新叶,不好吗?” 刘恒志抬起手来,颤颤地指向他:“你个黄毛小儿懂得什么!你……你们家的顾老大人,还有当年惨死的宋首辅,还有……还有牢中的宋大人,我们哪一个不是拳拳忠心,大齐倒了,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算什么!算什么!” 顾有悔压根不想理他,他理解不了这些人心中的执念。 他一把扯去他们手臂上的绳锁。“你们这些人,就是觉得自己的命轻如红毛,天下姓什么,比泰山都重。结果都是糊涂蛋,自己死就算了,有的时候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子嗣,自己的妻子都送到断头台上……” 他说着说着,觉得这也是在说自己父亲,言辞过于激烈了些。 自怔了怔,索性闭了嘴,去替其余人解捆缚去了。 纪姜望了他一眼,对刘恒志道:“大人不要和他计较,赶紧回家去,夫人在府上等着您。” 一句话,让他执拗的骨头一下子软了下来。刘恒志的肩猛得松垮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了幼子还是弱妻,眼睛里蒙起了水雾。他颤巍巍地走下刑台,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好……好……” 谁不念妻儿,谁不贪恋一方暖土。纪姜望着那些佝偻的背影,不禁又想了宋简。 他望着自己的时候,一直温着目光,那份眷恋伴着决绝,是这世间每一个有信念的男人的宿命。一面成全,一面辜负。 “你要去接宋简吗?” 纪姜没有说话。 “欸,你呆什么。” “算了,先不要去接他,去皇宫吧。” 顾有悔跟上她:“为什么?” “他在,我怎么狠得下心。” 第117章 尾声(五) 纪姜所行的那一路, 曝露在秋季惨白的日光之下,风把枯萎的树叶, 蛰伏依久的尘埃全部卷起,顺着朱雀大街宽阔的街面,逃命似的从她身边退却。丽正门前, 刚历经一场砍杀, 血腥气似乎才从皮肉里迸溅出来,陡然经过干净的和炙热的阳光度化,气味竟然不是很熏人。 赵鹏站在门口等她。 丽正门后空场上, 楼鼎显横刀立马停在正中央。他穿着灰褐色军铠,压住马蹄子,反手将刀横放在马背上,亲军递上一张白绢子, 他用马鞭子柄挑扯过来,一把抹去刀面上血,明晃晃的刀面映在日头下面, 又成了另一个炙热的光球。 “临川。我们大人呢。” 楼鼎显在青州带兵很久,对纪姜这个女人的记忆还停留在青州城和白水河旁的陆庄上。那个时候,宋简叫他临川, 府里的人和他也都跟着这么叫。但如今是在帝京城里。他这么堂而皇之地唤出来,还是让赵鹏这些人侧目。 但楼鼎显显然不觉得有丝毫的不对。 他拼杀惯了, 连平日里行走都是大步流星的,翻身从马上跃下来, 径直走到纪姜面前。 “妈的,我在青州带着,刀都给锈了,之前在涂乡大人遭了那么大的罪,这狗屁朝廷还嫌大人过得好,呵,我们青州的兄弟早就想跟着反了!大人怎么想通的,你……” 他不顾什么礼,逼得近了,纪姜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那阵被体温酵出来的血腥气。 邓舜宜从后面赶过来:“楼将军,你在这里等着做什么,文华殿那边要您坐镇呢!” 楼鼎显回头喝道:“又是你这个软脚虫,我来是救我们宋大人的架,要不是他的手令,谁到你们这宫里来受这些阉狗的酸臭气,我等着见我们大人!他人在哪里。” 楼鼎显望了纪姜一眼,纪姜垂着头并没有立即应他的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