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杀她。 她亦没有杀她。 他未曾想过他会再一次见到她,还是在那小小山坳里。 她亦是如此,他从她面上明显的诧异之色看得出来。 只不过那一日的小小山坳里,海棠果子已经果熟蒂落化作了肥泥,正是冬日来临时。 他真真是没想过会再一次见到她。 直至后来他在那小小山坳里迟迟等不到她的时候,他才知,那第一次碰见之后,他是想着再见她一次的,只不过他心中不愿承认罢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如她一般的姑娘。 她自己明明都快撑持不住了,却还为了一只无关紧要的兔子喂自己的血。 而小灰是一只很有脾性的兔子,不当轻易接近人,可它不仅挨靠在她身边,甚至还舔了她喂它的血。 只是不知她心中那时是作何想法罢了。 他从未问过她,她那时是从何处来,去做了什么,为何受那般重的伤,又为何没有在那时想要取他性命。 就像在海棠花开得烂漫那日,她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再次回到他眼前来,问他他是否还愿意娶她时一样,他什么都没有问。 因为无需问,他也知晓答案。 他唯一不知晓的,就是他竟没能保护她。 不仅没能保护她,甚至还找不见她。 或许她不曾对不住他。 对不住对方的人,当是他才对。 君倾躺在床榻上,紧闭的眼睑下眼眸动得厉害。 “哎哟哟,我的小倾倾,怎么着,外边天都这么黑了,还辗转反侧难入眠哪?”就在这时,君倾的枕边忽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有心事哪?想什么呢?” 小白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君倾的床榻边,且还坐在他的枕边,翘着腿转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君倾没有诧异,没有睁开眼,亦没有赶小白离开,只是将身子和脑袋往床榻里侧移了移,不想与小白靠得太近的模样。 小白不介意,只是将背靠到了床栏上,一脚踩到了床榻上,挑眉看着无动于衷的君倾,嗤声道:“怎么,在想清心苑里的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哪?” 君倾无动于衷。 “呿,想就是想,我还能不懂你的心?”小白哼了一声,“我要是不懂你的心,可就是白养你的了,不过我还真是不懂你怎么就会看上那样的一个女人了,阿兔阿兔,啧啧,不识字的人取的名就是这么俗不堪言,亏得你也听得下去,要是我哪,不是割了自己的耳朵就是缝了她的嘴。” 君倾还是无动于衷。 “喂,阿兔呀阿兔。”小白取笑着君倾,笑意浓浓的,甚至还伸手推了推没反应的君倾,“人家阿离那负心绝情的娘今儿个可是伸出手摸着脸喊你阿兔了哪,你这么想要留下她,当时为何不直接承认了啊?多好的机会哪。” “没有认的必要。”君倾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转了身,翻身转向了床榻里边。 小白懂他,却不能完全懂他。 他何尝不想承认他就是阿兔。 今日听到她的一声“阿兔”,没人知晓他当时是有多欢心,亦没人知晓他是有多想应她,只是—— 他不能。 他不能承认他就是阿兔。 他一个将死之人,怎能承认他就是阿兔。 他也不敢承认他就是阿兔。 她信任阿兔,可阿兔却让她独自承受苦难。 既是如此,不如不认。 不认,她就还有念想,她还可以寻找她的阿兔。 不认,待他离开这人世之时,她的心中就不会有悲痛。 既然可以选择没有伤悲,又为何要让她伤悲。 “哼,不就是舍不得届时你死了之后她会伤心会难过么,别说得好像自己对她很无情一样。”小白皱皱鼻子,“你的这种假话骗骗别人就行了,在我面前还说什么违心的话” “我还真是想不懂你,明明就是她不要你和阿离在先,明明就是她对不住你们父子俩在先,怎么整得现在倒像是你欠了她的一样。”小白拧起眉,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 “或许她没有欠我的,就只是我欠了她的而已。”君倾淡淡道。 “她没欠你的?”小白嗤笑一声,“她没欠你的,你会变成个瞎子?她没欠你的,阿离会是现在这样连太阳都办法晒上一晒?她没欠你的,你们爷儿俩这四年多会过成那样儿?” 君倾不答话。 “行吧,你说不欠就不欠吧,反正这是你的事,你长大了,早就不听我的话了。”小白看着君倾转往床榻里侧的侧脸和背影,长叹一口气,“你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如今就不会是这样了。” 君倾沉默,少顷才沉声道:“我不悔。” 他不悔与她相识,更不悔娶她为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