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宋研竹只当她是在替她敲打下人,忙回道:“女儿晓得了。” 金氏怒其不争地斜睨了她一眼,提高的声量里带了怒气:“你晓得什么!你这样性子柔弱,往后要是嫁到夫家可怎么办?病了!她当真是病了么?我怎么听婆子们说,她整日里什么都不干,不是在院子里玩儿,就是在各房里瞎转悠嚼舌根子?你如今不学着治家,不学着管教下人,往后总有苦头吃的!” 宋研竹这才知道她这火是冲着芍药来的,只是三句话里有两句提到嫁人,却是让宋研竹有些出乎意料。金氏忽而咳嗽起来,宋研竹赶忙起来替她捶背,她咳了两声,才道:“这一屋子全是豺狼!” 这一句话更是让宋研竹云里雾里,金氏缓了气道:“前几日收到你舅舅的信,他在信里说,你外祖父任期将满,应是能擢升。”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宋研竹眼睛一亮,若是她没记错,她的外祖父这一次将会被擢升为两淮盐运使,金氏也会借此机会好好的扬眉吐气一回。 “那是自然,”金氏脸上的神色稍微和缓,忽而又吐了口气道:“这世上的人多是见风使舵的。前些日子我还在担心因着你爹的事,会连累你们,你的婚事也会有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你外祖父这儿给了咱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建州城里那些太太小姐们,前些时候看见我就想躲开,如今反倒变得热络,一天就能收到他们好几张请帖,赏花的、踏青的,各种明目的都有,连老太太对我都大有不同……这些人哪是看宋家、看你爹的面子,还不是因着你外祖父?” 金氏抑郁了许久,虽然世间冷暖她早就知道,可是这样切身的感受还是第一次,不免诸多感慨。 宋研竹将手附在她的手上,道:“娘,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金氏抬眸子看她,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她哪儿想到,总有一日,她的婚事或许也会变成一种交易? 罢了。她轻叹了口气,将宋研竹搂进怀里,低声道:“研儿,娘一定为你挣个锦绣前程!” 宋研竹低低应了声“是”,退到门外,却有些迷茫。 什么叫锦绣前程? 前一世有争强好胜的金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她躲在金氏身后,安稳地享受着成果。前一世她喜欢陶墨言,当然也知道想要嫁给陶墨言的姑娘能从东街头排到西街尾,她一直以为能嫁给陶墨言是自己运气好,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多傻:所有的婚姻都是一种权衡,而她之所以能突出重围,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后的价值——不是因为宋家,因为宋家早就没落了,二房的名声几乎也被宋盛明毁了干净;不是因为她虔诚,比她更加虔诚地想要嫁给陶墨言的姑娘数不胜数,上天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给她优待。 能嫁,不过是因为平平无奇的她突然多了个筹码——她的外祖父是两淮盐运使。 所以当初,陶墨言娶她或许并不心甘情愿,因为当年的她实在没有什么优点能惹他注意,或许,她那样的主动,反而让他看不入眼。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她犯了最愚蠢的错误:太过主动,以致对方一点儿都不珍惜。 前一世错也就错了,这一世,她要再次被人放在秤上任人掂量……而后找个条件匹配的人家,糊里糊涂嫁人生子,过一辈子。 宋研竹紧紧蹙着眉头:这难道是她要的日子? 她心头乱成一团麻,忽而又想起芍药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自从那日袁氏刻意刁难被宋研竹反唇相讥,宋研竹便将芍药刻意晾在一旁,平日里贴身的活计从不让她插手,只想让她自个儿明白是为什么。芍药倒好,还犯了倔脾气了,每隔几日就要称病。宋研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贪懒耍滑,一厢又让花妈妈看着她,不过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原是想给她机会,原是想再等一等,这下宋研竹却不想等了,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宋研竹脸色一沉,问:“芍药在哪儿?” 花妈妈低声道:“一早喊着肚子疼,我就随她去了。出门前我让小丫头看着她,说是又悄悄溜去三小姐那儿了。” “好,很好!”宋研竹忿忿转身往宋喜竹院子里走去,到了屋前,丫鬟婆子急着要通传,竟是被宋研竹浑身的煞气镇住了,宋研竹站在门外,正好听见宋喜竹不咸不淡在里头说:“你在二姐姐那若是做得不舒心,大可上我这儿来,府里的事儿,还不是我娘一句话说了算。”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