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离亭子远远的,鲍叔莲才凑了过来。庾献嘉“咯咯”地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女人家的事,他们不能听,你听了就不怕耳朵长疮?找借口也找得这么好笑!” 鲍叔莲一脸无奈的苦笑:“老奴哪里敢在娘娘面前找借口。确实是皇后小产,大出血,用御医的话说,要是没奇迹发生,也就半天一天的功夫罢了……” 庾献嘉的脸蓦然变色,两道柳叶般的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你说什么?” 鲍叔莲叹气道:“所以急急地召娘娘过来,大约是交代……”他抬头扫了这位前皇后一眼,她眼睫颤抖,眸子里的光却点滴没有熄灭,那么,“后事”两个字,大概不说,她也懂了。 他原以为她会急匆匆地跳起来去看望命不久矣的姐姐,但庾献嘉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笃定镇静,她用冷冰冰、然而依然清晰的声音问:“阿姊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子骨一直硬朗,怎么会小产的?你别瞒我!宫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什么没有听说过?事关我阿姊的生死、恩仇,你要敢瞒我,我就杀掉你!” 鲍叔莲咽了口唾沫,说:“倒也不是见不得光,只是皇后才刚刚停了天癸,自己也没有确定,原想着唤太医请脉的,过年的事一忙又有些耽搁。直接的么……”到底有点不好出口,他看了看庾献嘉的表情,才吞吞吐吐说:“昨晚上陛下喝了酒,临幸皇后时急了点,弄出事情了……陛下今日也失悔,连早朝都没有肯去。” 庾献嘉皱了皱眉头,缓缓起身,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阿姊叫我,万一有些姊妹间的私话,你看看用个什么法子,不拘把陛下弄到大殿上或三省那里去。”最后才又道:“走吧,我去显阳殿。” ☆、第219章 守灵 皇帝已经说了不早朝的时候,尚书省居然还有法子把皇帝弄了过去,皇甫道知本就没有实权,推辞不过,气哼哼地离开了显阳殿。 庾献嘉走在她熟悉的地方,两旁的装饰却和她做皇后时不同了。及至进了寝卧,堆了一地的屏风碎片,还可以看见撕裂成几爿的文殊菩萨法相,庄严而残破,一如里面她的姐姐。庾献嘉鼻酸,几步到了榻边,正对着庾清嘉惨白的脸孔,难过得泪零如雨:“阿姊!你怎么了?” 这么聪明的献嘉,也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庾清嘉露出了微笑,像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抚了抚妹妹的鬓角:“没事的,不过是女人家的宿命。我只是担心,若是我不在了,你在西苑,还有谁能好好照顾你?” 庾献嘉觉得好笑,边流着泪边呵呵笑道:“阿姊,我担心的是你!姊夫到底做了什么?” 庾清嘉只觉得耻辱和伤痛一起袭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别问了。他是我一生最大的错。” 庾献嘉盯着姐姐的脸,巴掌扇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但是细看,能发现嘴角有条破裂的口子,颌骨边微有发紫的肿迹,顺着衣领往下,绡纱掩着的齿痕也若隐若现。她惊诧万分:“他……他打你?!” “他或许爱我。”庾清嘉声若游丝,但颊边笑涡生了出来,“但是他其实最爱自己。”她轻轻地掩了掩衣襟,仰头看向头顶的承尘,把眼泪灌回眼眶:“我一直好傻,就像扑火的飞蛾,总觉得他的光明就是我的一切,其实……自欺欺人。阿献,他在玩火,他不甘心屈于人下,他可能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但我还是希望你,希望我的两个孩子,能全身而退。阿献……” 她最殷切的目光看着妹妹,但很快,这样的殷切消失了,化作了茫然和苦涩:“我太自私了。朝堂上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却想丢给你……” 庾献嘉满眶都是盈盈的泪光,握着姐姐的手说:“阿姊,你别多想。这些事,我们一起来做,你把身体养好就行!不光小侄子、小侄女要全身而退,你我也都要全身而退!若要对付杨寄,也不是全无办法……” “可是我等不到了。”庾清嘉眸子里的光亮了一下又黯淡了,“要对付杨寄,最妙的办法就是用藏在后苑的那个人……可是杨寄近来和太原王氏打得火热,若是娶了王氏的女郎,那个人就没用了……阿献,我等不了了,我的身体里的魂魄在飘,我能感觉到,热气一点点地离开我……”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