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集体大宿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跟那乱毛线似的,剪不断、理还乱。扯紧了,还能勒出血。 有天早晨两人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下楼,从底下上来一伙人,看架势应该是政治处的,上班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心里同时犯嘀咕不知道哪个人倒霉被举报。政治处平时都在厂区西面的一个独立的两层小楼办公,对于厂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那里可怕得很,平时大白天路过也都快走两步,不敢过多停留。 来人面孔严肃,三男一女,腰间扎着武装带,上到大智住的三楼一间屋子门前,哐哐砸门:“快点开门,我们要进屋搜查。” 门被敲开后,不一会就从房间里传出屋主大声自辩跟女人的哭喊,一行人压着挣扎的男屋主很快离开。从女人的哭喊里听出,他们被人举报对肖像不敬,家里的墨水瓶倒了,正好滴了一大团墨在白石膏肖像上,还没来得及处理,不知道被哪个门后的眼睛看到,结果一早就被堵了门,人不知道要受什么处分。 大智跟何笑被上了一堂教育课,深刻体会到还没有结束的特殊时期的冷酷,其实他们已经够幸运的,东北工厂区这片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乌托邦一样的存在,闹得最凶的时候也就是在车间里挂满了大字报,最多开会学习,生产从没停过一天。虽大体太平,但内部的举报、倾轧总还是存在。内心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不要犯政治上错误,两人从来没有哪一刻,热切地期盼明年的十月能早点到来。作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段时期的后世之人,两人最难忍受的是人和人之间的不信任,政治处的人不可怕,最恐怖的是暗地里的窥视者跟举报者。他们住的宿舍楼是个l型,虽单面住人,但走廊里做饭、走动的人从来不断,可能你进屋拿东西开门的功夫,就被人发现点秘密。 大智了解何笑,在她清冷淡薄的面孔下,有颗易感的心。“别担心,我这么厉害,怎么会让你被人欺负。” 安慰人也得夸夸自己:“厉害的人,你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就会戳人痛脚:“哪能那么容易。那屋子公安虽然搜了一遍,现在还没清空,我们晚上进去看看怎么样?” “是你进去,让我给你放哨吧?” “咱俩果然有默契。” 上班中途徐熠敲了敲大智的桌子,大智会意站起身跟他走出去,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徐熠先开口:“郑全的身份当地有了反馈,档案是伪造的,再多的暂时还没查到。法医的检查结果还得等段时间。” 大智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行凶者的动机,结合徐熠的话跟后世的史实:“科长,今年对岸的变化也很大,那边小的上台也一门心思搞经济,两边的关系早已不像前些年那么剑拔弩张,专门派一个年轻人来搞破坏的可能性大吗?他已经来厂五年了,到死之前都没大动作,我们可以试着把视角转一下。” 徐熠反应不慢:“不是对公,难道是私事?” 大智点头:“这个人身份存疑是肯定的了,如果真跟谍报方面有关,从他的年龄看,像是个谍报人员的二代。我大胆的假设下,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来?”我们都是局限在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哪有那么多家国大事,最关心的还是身边至亲之人。 徐熠不做声想了一会:“归根结底还是要把那个隐藏的人给找出来。” 话落若有所思地看着大智,跟这人相处一段时间,他身上的谜团始终没解开,从平时的做事态度来说,不是轻慢也不像是混日子,徐熠总感觉他有种局外人置身事外的洒脱,所以才能从旁观者的视角来分析整件事情,当初孤注一掷让这个年轻人参与进来,兴许真是做对了。 “你在厂里是不是得罪谁了?”徐熠惜才不想看到他被人暗地里使绊子,把当初哪个科都不录他的事情透露给他。大智玩味地笑了,还能有谁?王崇襄这事干得不干脆,要想打压他,就别让自己通过考试呀?把自己放在后勤非实权科室,是想放在眼前亲自看着吗?耍这点小心眼,弱得连让人把他当对手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两人中午就在两栋楼中间的过道遇上了,王崇襄看到大智,上前笑着打招呼:“正好有事跟你说,等何干事出来,我请你们去小食堂吃一顿去。” 大智挑眉,后又点头:“好啊。”看到何笑大喊:“王干事今天请吃饭,走吧。” 何笑落在后面用眼神询问,你俩摆什么龙门阵?大智耸肩,我就想单纯吃顿饭。 小食堂就在厂办东面的那排厢房,是专门对厂里的机关干部开放的,供应的菜档次稍高点能见到肉,当然饭票要的也多,机关干部虽然挣的比普通工人高点,但都得养家糊口,何况现在这个时候贫富分化真没那么大,大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