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祝云瑄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太医的苦劝,“你回去给朕想办法去吧,你给朕听好了,这事不得给昭王透露半句,朕到底还是皇帝,昭王能做的朕也能做,为了你的身家性命着想,你给朕好生掂量着。” 老太医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臣不敢。” 高安还想劝:“陛下您三思啊,万一……若是当真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祝云瑄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又病了,连着半个月未有上朝,群臣议论纷纷,梁祯有时会去甘霖宫,却也只是远远瞧祝云瑄一眼,找高安和方太医问一问祝云瑄的状况,没再去扰着他惹他厌烦。 有一回他在外头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忍不住冲进了殿内去,祝云瑄正在呵骂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的方太医,见着他进来又立即冷了神色,梁祯让方太医先退了下去,低声劝祝云瑄:“陛下何必如此,您身子要紧,何必为了一些小事动怒?” 祝云瑄一声冷笑,并未搭理他,梁祯兀自在那里站了许久,才不得不离开。 半个月之后,祝云瑄下了一道圣旨,将圈地一案涉案的宗室勋贵和朝廷命官尽数处置了,革爵的革爵,撤官的撤官,没有留半分情面,也曾有其他宗室私下里进宫来想为显王求情,都被梁祯派人给挡了出去,连祝云瑄的面都未见着。 至于曾淮,则被判了全家流放,是涉案的一众官员里判得最重的,有不少人为曾淮鸣不平纷纷上书,认为犯事的是他的子侄,不该牵连到他本人,祝云瑄压着那一堆求情的奏疏没有批,负责审案的官员特地来请示,他也只是道:“圣旨已下,就这么判吧。” “可是……” “做下事情的虽是曾晋,打的却是当朝首辅的旗号,以致民怨沸腾,曾淮说他不知情,谁又能证明,他是朕的老师,因而朕更不能偏袒他。” 他没有说的是,是狱中的曾淮托人给他送来了血书,泣血恳求祝云瑄务必将他从重处置,才能借此机会将显王一干人等尽数料理,肃清朝堂。 便是到了最后,他的老师依旧是向着他、为他着想的,能辅佐他的并非只有梁祯一人,只是梁祯从来就不懂,又太过自以为是,看不到别人的长处罢了。 圈地案的风波平息后,祝云瑄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提了黄河改道一事,不再给群臣辩驳的机会,直接口谕户部先行拨银一千万两至河道上,作为改道迁民的前期款项,并擢升工部郎中周简为左侍郎,总理黄河改道一事。 退朝之后,周简跟在梁祯身后出来,与他道谢,梁祯冷淡道:“提拔重用你的是陛下,你不必谢本王,若你没有真才实学,又或是日后犯了事,来求本王保你亦无用,如今陛下看重你,你便好好办差,别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便是。” 周简赶忙应下:“下官自是知道的。” 梁祯停下脚步,望着远方天际徐徐而升的一轮朝阳,心头却无本分松快和愉悦,回想起方才早朝之时,高坐在御座上看着越发冷漠疏离了的祝云瑄,总觉得,他们之间一直牵扯着的那根线,似乎就要断了。 那或许,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第三十七章 不再回头 天光微熹,距离城东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灰布马车,已有快半个时辰。 马车之中,祝云瑄倚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紧拧着的双眉却一直未有松开过。 高安在车外小声喊他:“陛下,人过来了。” “扶朕下车。” 车外,曾淮带着他一家老小跪倒在地,最后一次跪拜祝云瑄,今日他们便要被押解去流放之地。 祝云瑄被高安扶着自车上下来,一步走上前去,双手将曾淮扶起:“老师起来吧。”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