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杨晔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声道:“当初学生年少无状,行事不端,叫先生失望了。” 董夫子看着他,道:“失望倒是没有。” “啊?”杨晔不解地抬起头来。 董夫子喝了一口茶,道:“我当初收下你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觉得你并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或许学个几年,忍不下去自己就走了。” 杨晔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听董夫子又道:“想不到你倒叫我,唔……或许是意外之喜,你的变化是最大的,如今也颇令为师骄傲。” 听了这句,杨晔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两个字,骄傲,他令夫子骄傲? 董夫子喝着茶,慢慢地笑道:“教化一介顽劣之徒,磨其心性,正其品行,为师可不正是十分骄傲么?” 杨晔:…… 董夫子将茶盏放下,终于转向谢翎,道:“谢翎……” 他说着,捻着胡须,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道:“杨敬止并不是令我最头痛的学生,比起他来,谢翎你倒令为师更不知如何是好。” 闻言,杨晔与钱瑞都愣了一下,不解其意,因为在他们看来,谢翎才是最省心的那一个才对,他很聪明,比钱瑞要更聪明,比杨晔更守规矩,比晏商枝更加勤奋,基本上把他往渊泉斋里一扔,完全不必管他,谢翎就像一粒种子,自己拼命地汲取知识,像是他天生就有这项才能似的。 杨晔和晏商枝闲来无事时,曾经做过一个小趣事,他们在谢翎看书的时候,偷拿了他的书,然后翻开来考他,从书里挑一句话来,谢翎便能十分流利地说出那一句话是出自哪一章,哪一行,当时直把晏商枝两人惊得咋舌不已。 如今却听夫子说,谢翎才是最令他头疼的那个,杨晔与钱瑞都觉得奇怪,唯有晏商枝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董夫子捻着胡须,思索片刻,才对谢翎道:“当初收你做学生实属意外,事到如今,我不会藏着掖着,我收学生,最多只收四个,当初我让苏晗回去之后,便空出了一个名额,苏晗这学生我教不了,但是他家里有人与我有些交情,未免到时候来说情,我便索性把这个名额先占满了,于是这才挑了你出来,你很勤奋努力,这是我所乐于见到的,并不后悔收下你做学生。” 谢翎垂头道:“学生心中十分感激先生。” 董夫子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道:“我活了这么多年,教了不少学生,你的性子是我最摸不准的。” 他说着,顿了顿,忽而问道:“你还没有字吧?” 谢翎拱手道:“是,学生尚未有字。” 董夫子摸着胡须,道:“圣人不惭于景,君子慎其独也,我便为你起一个字,慎之,望你慎终如始,常以为戒。” 谢翎长长一揖,恭声道:“多谢先生赐字,先生教诲,学生必然谨记,不敢或忘。” “好。” 董夫子又看了看他们,道:“过几日你们师兄弟四人入京赶考,切记要互相扶持,不要生了龃龉,可知道了?” 谢翎四人齐声答道:“学生明白。” 董夫子摆了摆手:“去吧。” 一行人都告辞离去,各自回家收拾行李,次日准备启程前往京城参加春闱。 谢翎回了自家院子,不防施婳正站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狸奴在她脚边转悠着,嘴里喵喵直叫,不时直起身子,小爪子往上够,似乎很想看一看她手中的东西,谢翎喊了一声阿九。 施婳回过头来,道:“回来了?” 狸奴喵呜一声,转而朝他奔过来,在谢翎的脚边卖力地蹭着,谢翎应答一声,将目光投向她手中,问道:“这是……鸟儿?” 施婳答道:“是房檐下的小麻雀,掉下来了,正想放回去呢。” 谢翎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屋檐的瓦片缝隙里,露出半个麻雀窝来,他道:“我来罢。” 谢翎去了后院搬了梯子来,爬上去之后,朝施婳伸手道:“给我。”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