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九月一号这天也不例外,裴川看着路面顷刻被打湿,苍白的手指搭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文娟怕孩子淋湿,给他穿好雨衣。 蒋文娟前一晚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丈夫说话,裴川上学前班她特别不放心。自从裴川双腿被斩断,蒋文娟常常被梦中血肉模糊的景象惊醒,反反复复的景象,成了折磨一个母亲的噩梦。蒋文娟怎么看出事以后沉默寡言的丈夫都不顺眼。 然而孩子上学得靠裴浩斌找关系。 她们家附近没有特殊教育学校,国家这年也没兴办这样的学校。对于蒋文娟来说,她甚至是害怕孩子进入那样的学校的,仿佛这样给裴川盖上了一个一辈子残缺特殊的章。 c市朝阳小学有两个学前班,学前一班和二班。学前一班的语文老师恰好是裴浩斌的初中同学,姓余,余老师一早就知道裴川的特殊情况,因此裴浩斌一说,余老师就同意了。 朝阳小学离小区走路的话有十五分钟路程,裴浩斌发动摩托车,示意蒋文娟将孩子抱上来。 轮椅用皮绳绑在摩托车后面,裴川被安置在摩托车前面坐好。 裴浩斌小心护着儿子,刻意轻快道:“出发咯。” 裴川握住摩托车前面的金属杠,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小雨淅淅沥沥,离开了妈妈的视线,裴川终于没了表情。他身后是爸爸宽阔的胸膛,裴浩斌骑得很慢。雨点很少打在裴川脸上,裴川看着雨幕,知道自己即将去一个新环境。 他不想去,可他知道他必须得去。 因为上学前班这件事,妈妈终于肯和爸爸说话了。他想要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哪怕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完整。 裴川用力抓住金属杠,开学这天上学的路上,很多小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好奇地看向裴浩斌的摩托车。 引擎声很响。 在裴川三岁的时候,裴浩斌买了这辆摩托车,当时小裴川坐上去兴奋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就是酷酷的小超人。周围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他,如今再坐上这辆车,当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变得古怪,裴川黯然地垂下了眸。 裴川一路看过来,无数张稚气的脸,都像朝阳小学这个学校的名字一样,朝气蓬勃,孩子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裴浩斌把他送到了余老师办公室门口,裴川坐在轮椅上。 轮椅旁挂了一个水瓶,是蒋文娟给裴川倒的凉白开,让他口渴了喝。 九月份夏季还没过去,朝阳小学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温婉的语文女老师余茜冲他伸出手:“你好小裴川,我是余老师,还是你爸爸的朋友。以后会教你知识,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裴川冰凉苍白的手指握住余老师的,露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依旧不爱对不亲近的人说话。 余老师已经了解了裴川情况,于是对裴浩斌说:“你去上班吧,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 裴浩斌走了,余老师对裴川说:“要是想上厕所,就举手告诉老师知道吗?” 裴川瞳孔漆黑,沉默着看着余茜,半晌点点头。 “学前班都是新来的孩子,也许你会见到以前幼儿园同班的小朋友哦。” 裴川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眼里却依旧是凉的。 以前的人,他谁也不想见到。 太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