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又开始填土。 土一点点往沈仲的肩颈上爬,他的脸开始发紫,“你回国是我瞒着二爷计划的。” 那一瞬间,周遭的气流出现细微又激烈的变化。 周易放下铁锹,眼底晦暗不明。 “那份邮件,我找人做的。”沈仲费力的呼吸着,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上青筋鼓起,被皱巴巴的皮肤衬托出风烛残年的凄厉,“我用你的身世引导你回国调查。” 沈仲“嗬嗬”地喘了几口气,“你母亲人在c城乡下,除了不能赌,其他都好。” 烟雾成团从周易口鼻里喷出,缭绕着从坑边散开,他将一簇烟灰弹进坑里,面上没有情绪波动。 沈仲布满皱纹的眼睛充血,“七月份那会,有一天二爷从饭局回来,提起了你,我便趁机建议他查查看你的动向,就顺势将你回国的消息,以及住址告诉了他。” 周易蹲了下来。 “我知道二爷会出事,但我不知道他具体会遭遇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今年上半年我开始不安,就等不及的用计让你回国。” 沈仲的呼吸顿了顿,下一刻就紊乱起来,“我原本想的是,二爷摊上什么事,不能动用沈氏的资源,或者情况更糟,身边没人可以用了,到时候他需要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能力者,一定会选你。” “可我没料到他八月份就出了事,那么快,还……还是……” 苍老的脸上涌出惊恐,后悔,内疚,通通一闪而过。 最后停留的是沉痛。 “你重情,二爷是你的恩人,你查他的死因查到我是早晚的事。” 沈仲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突然有一束光亮照来,他仓促的闭上眼睛,“年轻人,我该说的都说了。” 光依旧在脸上,没有移开。 像是要透过他一层松垮的脸皮窥探他的一把老骨头。 语言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无声的语言比有声更加有威慑力,能击出一个人藏在心里的小鬼。 一滴两滴冷汗从沈仲的额头滚下来,脸上的土变成泥水,他如同濒临死亡的困兽,张合着乌青的嘴,交代了去年偷血的事。 2月一次,8月一次,一共两次,中间隔了半年。 沈仲好像只是某个人要求他那么做,他又出于某个原因不得不答应。 至于要血做什么文章,他并不知晓,也许有怀疑,却不清楚人体实验相关的事情,也不知道主子“再生”的秘密。 那个人对沈仲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让他背信弃义,从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变成叛徒,罪人,更是到了现在的生死关头,也不打算把对方供出来。 周易关掉手电筒,把脚边的土踢进坑里,抄起铁锹填坑。 血从沈仲嘴里涌出来,下巴领口血淋淋一片,“是我,咳,我对不起二爷。” 说完就把暴突的眼睛合了起来,老泪纵横。 这是一种选择,他放弃自救。 周易丢掉烟头,伸手将沈仲从坑里拽出来,往地上一甩,他痉挛着昏了过去。 林里再次变得沉寂。 起风了,枝叶摇曳着发出冰冷的声响。 周易垂手而立,胸膛起伏的幅度一秒比一秒更大,他神情狂躁地喘息着低吼了声,弯下腰背蹲到地上,手抱住头,脸埋进腿间,重重搓着后颈,眼眶嗜血。 愤怒,恐慌,担忧,焦虑,无助,崩溃…… 这些负面心情冲破他的压制,疯了一样吞噬着他的意志。 周易徒然起身,踹醒林家的老管家林成,把人丢进了坑里。 林成看到地上的沈仲,发现他一动不动,衣服上都是土,再结合四周的血腥味,陌生青年身上的庞大杀气,登时就从迷糊的状态里抽离而出,佝偻着背站在坑里抖个不停。 震动声突如其来,换回了周易的心绪,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走到远处接通,长久没开口说话,声音粗糙沙哑,“说。” 熊白听着,感觉老大的嗓子像是正在被砂纸磨着,破了皮渗出血,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警方那边的人刚才来医院了,就那个刑警队长梅什么月,她要见你。” 周易猩红的眼睛微眯。 熊白转述着,“她说她现在去莲花小区,想跟你聊聊,还说是以个人名义,不是刑警。” 电话里的呼吸声很沉,没别的声音,熊白小心翼翼,“老大,你还好么?” 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废话,好不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