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去没多久,也悬梁了。 一家子的主事之人几乎未剩,只残喘他们几个生身母亲皆不同的兄弟姐妹又有什么可谋略的,几日的功夫,一日日被朝庭侍卫擒得,与同时谋逆的几家家眷关进天牢等死。 他自幼生活不同,血脉相辄,神厌鬼恨地活着,从来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哪怕深陷天牢,也未如他人般哭闹哀求,等着与他关在一起的人,一个个被拎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他反而是活到最后的。 他自知也是逃不过被带出天牢再也回不来的结果,却没想到却是从天牢被带到另一个像极牢房却不是牢房的地方,更准确地说是训练场。 他第一次见到萧华长公主就是在那里的。 “本宫的母后曾抚养过你母亲几天,你母亲少时在宫中与本宫也算有些情谊,她执迷一生,最后时刻总算清醒,做了件善事,说是只当为你积德,本宫送你进诗经,你若能出头,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若死在这里,本宫也没算负你母亲的托付。”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声音都是冷冰冰得,不屑看他的眼神,他时至今日还是记得的,偏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又有一颗公正的心。 他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自己母亲临终时的那一片苦心,他跌跌撞撞、生生死死地在诗经里熬了出来,多少辛苦自不必说的。 二十岁那年,刚好前任经主已渐老去,正在陪养下任经主,他有命赶上了经内十年一次的大比,他凭着本事一层层地过关斩将,终得折挂,露出璀璨的光华来。 他从没想能做到经主的位置,能成为十二长老之一,他已觉困难,谁让当今赢帝,根本看他不入眼呢,见他夺了头魁,而非是赢帝自己按排的宗室子弟,脸色极不好。 还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当年太/祖帝订下的规矩,我们做后辈的就得遵守,他既赢了,按照道理,就有资格,皇弟别忘了,他也算是宗室之人,算起来,可比这下面一排的宗室子弟,血统更纯呢。”后面一句已带出强烈的讽刺,明明是极厌恶他的,却又留他命来,替他说了一句公道的话。 那之后的第三个月,他做了诗经经主,却也是建印五代以来,惟一一位需要服用血蛊之毒为控制的经主,说来真如一场笑话。 萧华长公主自不会一直站着不动,真用目光把李荣享看到死的,她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大步向李荣享的内室进去。 李荣享听到脚步声过来,也不能再装死下去,他把刚刚萧华长公主顿住脚步时,积攒出来的力气,拼着全身一股子要强的劲道,硬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属下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荣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到了床榻下面,萧华长公主的面前。 他一身白色绸布中衣,经过半天一宿的折腾,偎得全是褶子,脏兮兮粘乎乎地裹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体上,墨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身后,遮着他腊黄青白没有血色的脸孔。 看着跪在脚下的人,一身谦卑的作态,萧华长公主一阵无语,她来时的怒火冲天,心里想着把李荣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等,还真不好实施了,仿佛一拳砸到软绵绵的棉花上了,真不好开门就对李荣享怎么样了。 对着李荣享的发心,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把手中的解药扔在他的脚前。 “这是这次的解药,圣上让你三天之内离开上京,去西北前延,你……好自为之吧。” 多一句话,萧华长公主都不想说,她自己亲临惊鸿馆,对于胆大包天的李荣享已是一种震撼和影告了。 李荣享低着头,赢弱的肩头微微颤抖,他十分明白萧华长公主这句‘好自为之’暗含多少深意,对他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残忍,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加大了他与长乐之间永不可能的距离,把他最后一点点盼望,碾压得粉碎。 他不甘心,只觉得满腹得委屈,他辛苦挨过多年,从未敢有一丝抱怨的心,如同被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溅得满心底全是他明知不该有的奢望。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