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面面相觑了一下,见云娘语气虽缓和,但显见是拿定了主意的,也知道媳妇一向要强,且因为贩绸的事已经吵了几回,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退让了,便道:“你若要卖给孙老板,便让他来家里与我们说。” 云娘明白公婆是好心,恐怕自己一个年青妇人被骗了,大笔的银子出了差错,这一年的辛苦又是白费,所以便笑道:“公公婆婆想得对,我便给孙老板捎话,让他带了现银来家,到时候你们二老收了银子,核准无错,才将绸交给他。” 又叮咛道:“公公婆婆,孙老板来买绸时,可不要只收牙行寻常的价。一来是要过年,绸卖得最好,绸行都加了价,二来我们家的绸要比别人家都好。普通的绸要每匹加二分银子,妆花纱每匹加了五两银子。孙老板若是不答应,我便再找别人,定能卖上这样的价,不比源郎贩到府城少。” 见公婆说不出什么,却依然不大高兴,云娘又笑道:“眼看着就要过年,家里放着许多锦还不如换了银子,过了年便去买织机,再雇了人来织锦,每日里的进项能有多少,公公婆婆算一算就知道了。等明年,再添十台织机,一年年地滚下去,我总要给我们家置一百台织机才行。” 云娘性子虽然强一些,可是却是过日子的好手,先前她在娘家便是有名的巧姑娘,家里正是看好了她才一次次地求娶,娶到家里果然极旺家,不过几年,郑家盖了青砖楼房,置了织机,现在已经是镇上的富户了。听她的打算,还要为家里置下一百台织机,岂不成了镇上一等的人家了? 郑公郑婆的神情便松动下来,“你若是非要如此,便让孙老板先把银子送来,我们验看了无错,再将锦给他。” 云娘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层,现在便点头笑道:“银子的大事,我原也想必是公婆看过才行的。”人老了都爱财,郑家现在虽然是云娘当家,可是她手里也只有些散碎银子,真正大笔的银钱都收在公婆屋里。云娘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都是一家人,公婆还不是为了家里打算? 事情就算说妥了,这时荼蘼已经将茶饭端了上来,公婆每人面前先摆一碗燕窝粥,又是一个酒酿鸡蛋,却也在云娘面前放了一个,笑道:“娘子这几日太辛苦了,我做饭的时候就给娘子也加了一只蛋。” 婆婆的脸刷地落了下来,云娘也怪荼蘼没心,婆婆一向过日子最仔细的,这一年家里用度又紧,见自己平白加了一只蛋,定是不舒服。于是赶紧笑道:“婆婆,我这两天是觉得身上乏得很,便让荼蘼加了只蛋。” 婆婆便板脸道:“现在东西愈发地贵了,一个鸡蛋竟然要五个钱,我们年青时生了孩子坐月子时也不过每天吃上一个,孩子满了月便停了,如今的小媳妇总不如我们会过日子,平白地就吃,也不怕把家里吃穷了。” 云娘听了这话心里堵得难受,但是却也心虚,自己嫁进门已经就要满五年了,不用说儿子,就是女儿也没生下一个,所以再怎么能干,再怎么为家里赚下钱,也算不得好媳妇。 可是刚成亲时忙着挣家业,又想着还年轻,从没在意孩子的事,日子好了些刚提起来,丈夫就遇了祸事,便更是一心织锦挣钱。 转眼已经过了五年,家业算是有了,可是丈夫这一两年里满打满算在家里只住了一两个月,这期间还要算上他到乡下收蚕收丝收绸的,两人真正在一起并没有几次,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而且越是急,越是没有喜信,去岁云娘找过镇上最有名的何老大夫看脉,好在老大夫看过只说自己并无恶疾,只要好好将养,再放宽心定能生下孩子。是以,她现在最盼着郑源赶紧回来,也不让他再出门做生意,两人好生养个孩子。 没孩子的事,先前家里虽然也提过几次,但都是好言商量着要怎么办,婆婆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来说,云娘一口粥便哽在喉咙里,半晌咽不下去。 婆婆这么大年纪了,生孩子的事自然是尽懂的,自己请何老大夫看诊她也在一旁的,老大夫的话她也听得真真的,现在竟然还用没生孩子的话来堵自己,这哪里是一家人的作派?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