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慢慢的说道:“就叫景初吧。” 没人提出异议,景初景初,承天景命之初,也许这是第一个景初年,也是最后一个。 下朝之后,江衍朝文华阁走去,江玄婴虽然离开,但是他做下的决定却没有人反对,他如今仍然每天去上课。 承天殿和文华阁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中间还要经过一条花园小径,江衍喜欢花园,每到这里都会下辇车走过去。 进了花园,没走几步路,一道人影落在了他的身上,江衍看去,是顾栖,他在这宫里倒是自在,手里有先帝御赐的令牌,除了后宫,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变故,他对着顾栖也自在起来,至少看着那张精明的仿佛透着亮光的眼睛不会感到不适了,他缓缓说道:“顾相。” 顾栖微微的笑了:“陛下愿意听臣说几句话吗?关于宸王。” 不提还好,一提江衍就没好气,就是因为他非要拉着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废话,让他差点拉到裤子上也就算了,还在江玄婴那个混蛋面前丢了脸,不过顾栖的下一句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关于六叔?他想说什么?江衍猛然抬起头,看着顾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陛下真的想听,不妨等明日出宫,臣在清和园恭候。” 顾栖说完,对着江衍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江衍想叫住他,但是看了看后面快要跟上来的辇车仪仗,不再出声,本能告诉他,顾栖找他要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为这个小插曲,江衍听课的时候格外分神,他还在揣测顾栖的意图,不防被一戒尺打在了手背上。 细嫩的手背先是被戒尺一震,随即红成一片,戒尺印附近更是青红带紫。 罪魁祸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他木着脸,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干干的,一字一句:“认、真、听、课。” 江衍被拍得鼻子一酸,他连皇帝都要当不成了,等到他被废或者禅位,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封个小爵位,拿着俸禄混吃等死,现在学这些有什么用?他还不如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人来取呢! 蒋晓风看到江衍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积蓄起泪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怀疑的用戒尺敲了自己一下,并没有多疼,还是他刚才力气用大了? 江衍是真的害怕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些,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么办,他已经做好了拱手让江山的准备,但是江山让出之后的未知才是他最恐惧的,他和六叔数年未见,幼时那点相处的情分连他自己想起来都模糊,别说其他。 越想越害怕,心就像被浸泡在雪水里,一寸一寸,冷得彻底。 “别哭了,我,不打你了。” 蒋晓风努力的说道,但是发音还是有点干涩,像两片琉璃瓦摩擦的声音,听得人难受极了。 江衍抬起头,看到蒋晓风满眼的关切,愣了一下,今天连许太傅看到他都摇头叹气,不再和他多说话,这个一直被他干晾着的蒋太傅,居然会对他关切? 他不说话了,慢慢的擦干眼泪,几天来第一次对蒋晓风弯了弯嘴角:“谢谢太傅。” 蒋晓风大大的乌瞳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想要隐藏什么似的背过身,发丝间却露出了两只通红的耳朵。 “继,继续跟我念……” 握着书卷,江衍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再怕,再担心,除了自己折磨自己还有什么用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做了几天皇帝,就再也过不下去从前那样的日子了?至少他现在能在教导过父亲的太傅身边学习,能学到从前学不到的东西,以后回想起来,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死,死前也不该这么提心吊胆。江衍深吸一口气,专心的跟着蒋晓风念起书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