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忙垂下头,掩去眼中不合时宜的同情和不安,“是的,公主殿下。中午陛下在明熹宫用膳,贵妃娘娘闻了鱼汤欲呕,陛下关切,特地召来太医,太医诊脉后说贵妃娘娘有喜。” 周瑛越发笑得开心,“这可是大喜事,快帮我向庄夫子告假,我要回去看母妃。” 素枝自去找庄夫子告假不提,周瑛返回屋内,略收拾一下随身带的东西,准备回明熹宫。 周玫慢条斯理调着琴弦,笑骂琴不好,“早就跟母妃说了,换一架好些的琴,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就原形毕露了。次品到底是次品,就算再精心养着护着,也终究上不得台面。” 这指桑骂槐,实在再明显不过。周玫尤嫌不足,逼问道:“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二公主周珂蹙起眉头,嫌周玫落井下石,实在有些卑劣。三公主周瑶却一点没分心给小人得志的周玫,只转头静静看向周瑛,等她作何反应。 周瑛半点没动怒,轻描淡写道:“琴是庄夫子亲手所斫,为尊者讳,请恕我不能置喙。”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不用提这里是规矩大于天的皇宫。若是被扣上了忤逆先生的帽子……周玫脸皮红了又白,强辩道:“你别瞎说,我可没有诟言夫子的意思!” 周瑛没穷追猛打,方才偷换命题,也是趁周玫一时没防备。 周瑛漫然走到周玫面前,拨了拨琴弦,琴声铮然作响,意有所指道:“五姐姐方才如何作想,没人比五姐姐更有话语权,正如这琴或好或歹,也没人比庄夫子更名正言顺,决定它是毁是留。” 这一番话,就差指着周玫的鼻子,骂她闲操萝卜淡操心了。 且不说徐贵妃只是刚有了身孕,周瑛日后好歹还是两说,就算是周瑛见弃于徐贵妃,也是她们母女间的家务事,轮不到周玫一介外人插嘴置喙。 周玫脸色越发难堪,忽听门外有人扬声赞了一声好。 众人转头看去,来人正是姗姗来迟的庄夫子,旁边还跟着被周瑛派去告假的素枝。 四位公主都起身迎庄夫子进门,周瑛抬眼看去,见素枝使了个眼色,就知道庄夫子已经站了一会儿,怕是刚才的话都听全了。周瑛先是有些担心,后来想想装出来的天真无害,到底不能糊弄人一辈子,刚才跟周玫针锋相对,借此表露心机,倒是个再恰当不过的时机。 庄夫子先与四位弟子见礼,才对周玫道:“既然这琴入不得五公主的眼,就还给我罢,五公主让令堂自备一架琴就是。” 周玫通红了一张脸,想要解释,庄夫子眼神淡然掠过周玫,对周瑛道:“既有私事就先去吧,回头我让宫女把你的功课给你送去。不可偷懒,明日我会检查。” 虽然有些不厚道,周瑛眼底还是浮起一星半点的笑,“学生谨记。” 素枝上前提好东西,周瑛向庄夫子拜别,起身往门外走,经过三公主周瑶时,听见周瑶压低了声音,打趣道:“好个巾帼英雄,我果然没看错你。” 周瑛转头望去,正看到周瑶含笑的眉眼,不由回之一笑,才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周瑛就回到明熹宫,从守门的小太监,到浇花的嬷嬷,再到打帘的宫女,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恨不得把牙花子都露出来,周瑛也挂上笑,进了殿中。 徐贵妃正众星捧月坐在当中,穿着家居的襦裙,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插支碧玉簪了事,就连妆容也不复往日秾艳,只淡扫蛾眉,唇上涂了一点淡色的口脂。 不难猜出徐贵妃对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看得有多重。 甚至不止徐贵妃,就连早就有了不少子嗣的皇帝,此刻也是一脸放光,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亲亲密密跟徐贵妃咬耳朵,还亲手剥葡萄喂徐贵妃吃。 这下周瑛知道自己来得不巧了,刚才打帘的宫女一句话都没说,这见风使舵也是够快。 周瑛笑得眉眼弯弯,“母妃,听说我有小弟弟了?” 徐贵妃正是看谁都开心的时候,这会儿听周瑛张口就叫弟弟,不由更是心喜,她笑嗔道:“哪个耳报神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不让她们打扰你上学。” 周瑛笑眯眯道:“这可怪不得她们,这样大的喜事满宫都传遍了,我若听不到才稀罕呢。” 惊喜之下倒是忘了这茬,这些好姐妹们怕是要不安分了。徐贵妃眉心微不可见一皱,皇帝却没看见,端着严父的架子,沉声问道:“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你可是逃学了?” 这架势以前周瑛或许还能被吓到,但接触多了她也知道,皇帝对子女虽然表面上严肃吓人,实际上和气得很。顾及到皇帝为父的威严,周瑛垂下手,认真解释道:“我跟庄夫子告假了,功课我不会拉下,明天庄夫子还会检查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