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笃定下了轿,要挽回春猎那日在三郎面前失去的颜面,可青鸾的话令她有几分慌乱,似乎就要再次失去分寸。她刚向前一步,元邕已风一般来到青鸾面前,紧握住青鸾的手对叶蓁道:“山上风大,再吹着孩子,回去吧。” 也不等她说话,牵着青鸾的手径直去了溪边,叶蓁定定站着,耳边传来二人的说笑之声,就听青鸾大声道,“底下是细沙,想脱了鞋袜下去踩踩。”元邕笑道,“好,我也脱。”叶蓁紧咬了唇,溪水裹着赤脚是怎样的感觉?她从未试过。元邕从未带她踏青登山,总是她去怀王府,元邕不是在戏台上唱戏就是在街巷中闲逛,她若有什么要求,元邕倒是毫不迟疑答应,如今想来,元邕甚少主要去找她,是以他才毫不犹豫写下那般决绝的信。 叶蓁转身唤一声来人,低低嘱咐道,“那户山民,让他们搬走,离东都越远越好。”女官迟疑道,“可是殿下若想小郡主……”叶蓁摇头,“想有何用?留下终是隐患,江南淮扬之地富庶,让他们开家店铺维持生计。从今后,断了来往吧。”女官说一声是,叶蓁从颈间摘下一块玉佩,“这个分为两半,做个信物,日后总要设法接她回来的。” 说着话眸中眼泪涌了出来,回头看向溪水边的身影,若非你当初绝情,我何至如今?楚青鸾,剑已出鞘,不会因你几句话就收回,该做的我一样会做。我舍了女儿,夫君薄情,我势必要牢牢留住三郎,否则此生何趣?从幼年时就有的情分,我舍不下,也不能让他舍下。 青鸾在溪水里尽情玩闹,待出水时脚底起了褶皱,裙子湿了大半,元邕将她抱到一块大石上,二人并排躺着,任由阳光晒着衣裳,青鸾眯眼望向空中,元邕在旁脚趾碰着她的脚趾:“这一时半会儿的,珍珠赶不上来吧?就算赶上来,也找不到我们吧?” 青鸾支起身子警惕瞧着他,“想做什么?”元邕挠挠头,“这大石平滑,床榻一般,我的秘密花园中,四壁屋顶地毯之下,都是大块的白石,咱们两个与石头有缘。是吧?青鸾……” 青鸾扭头远望,树林遮挡了视线,人来人往的石阶已望不见。微笑着躺了下去头枕着双手,“你也就想想吧,光天化日的,大昭东宫后花园中,也有这样一块大石,底下躲着密密麻麻的大虫子。怀邕可记得?”元邕身子缩了一下,青鸾笑道,“难不成,你果真怕虫子吗?” 元邕用力摇头,“我才不怕,小小虫子,有何可怕?” 青鸾一笑闭了眼,“太阳晒着暖洋洋的,真舒服啊。”元邕也闭了眼,“我们睡一会儿,省的我醒着胡思乱想。”朦胧欲睡之际,就听青鸾一声大喊,“虫子,有虫子,好多的大肉虫子……”元邕从大石上一跃而起,躲在青鸾身后,从她肩头探出双眼,两手紧攥着她双肩,“哪儿呢?” 青鸾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怀邕果真怕虫子,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元邕松开她,半晌回过神说道,“才不是怕,恶心罢了。”青鸾一本正经点头,“日后敢惹我,就在你被子里放虫子。”元邕紧皱了眉头,“敢放,敢放就再不理你。”青鸾笑道,“倒要放了瞧瞧,你能多久不理我。” 元邕叹口气,“不想我元邕,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半分奈何不得。”青鸾侧躺着瞧着他笑,“怀邕这些日子可顺遂吗?”元邕点头,“也有逆境,大体顺遂,身子虽累,心中畅快。昨日里,疲惫的身子也畅快了,通体畅快。” 青鸾心不在焉哦了一声,想着国师那些话,之前的话都应验了,最后一句,终其一生死去活来,一直梗在青鸾心间,难道他会染怪病吗?又或者,他会因某种原因受尽折磨?青鸾蹙紧了眉头,兴许国师的卦象也不是事事都准,可若是准呢? 若是准,就拿我的皇后命格来护着他,无论如何,我会陪在他身边。青鸾松开眉头笑了起来,“怀邕,我真的要睡会儿了。”元邕懒洋洋道,“睡吧,青鸾睡着了,我可为所欲为。” 青鸾不理他,兀自陷入混沌,混沌中元邕在耳边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挖一个陷阱,要等两年,两年何其漫长。方丈自不肯重新卜卦,免得砸了自己招牌。如何做呢?”青鸾闭着眼迷迷糊糊,“兴许可拿司天监做文章。”元邕亮了眼眸,“拿星相做文章?甚妙,父皇最信星相。”说着话搬住青鸾的肩,“果真女诸葛。”青鸾揉着眼睛摇头,“前些日子看天圣皇帝与君婼公主的起居注,天圣皇帝幼年曾为星相所害,登基后擅用星相筹谋,我突然就想起来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