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广常就把西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叫到了外园子。 “今儿个又是十五,规矩你们也明白了。都在园子里修剪花草吧, 今日主子静思, 内院是万万不可打扰的。” 众人已见怪不怪, 听了, 都按照往常的分工忙活起来。 广常往里走, 路过池塘, 看见里边的莲蓬, 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转而叫住两人:“你们挑嫩的莲蓬摘了吧。” …… 而江婺那边已经到了八月, 天气又热得像火炉,同时又天黑地很慢,所以到了无殃这边时,已经不早了。 那个安静的美少年仍然端坐桌后,悬腕练字, 眼眸垂下看着纸张,显出十分的认真来。 江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盖在身上折痕分明的薄被,又沿着折痕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摸了摸,放在一边, 仍然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那边少年见她默默无声, 不由得笔下一顿, 抬眼看她一眼, 见她昏昏欲睡,无精打采,微微拧了眉,轻声道:“江婺这几月,是来得一次比一次迟了。” 江婺眼睛半睁半阖的,听着他清润的声音,心道夏天天黑得迟,她当然也跟着睡迟了,嘴里只“嗯”了一声。 听着这宛如梦呓的声音,心下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问:“江婺为何总是这样困倦?” “因为没睡好啊……”江婺禁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少年拧紧了眉,眼神怜惜地看着她,“江婺昨夜没睡好?还是平日里太忙碌。” “都是吧。”江婺点点头,心说她工作了一天才睡那么几分钟,能休息好吗,尤其是夏季天热,更令人疲乏。 “那江婺平日里,在忙些什么呢?”少年声音轻轻的,怕打扰她似的,眼里却多了几分探究。 “就是工作啊。” “工作?江婺家里是做什么的,又在何方?” “我在啊,”江婺卡了一下。困成一团浆糊的脑子艰难地转了转,最后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说完她猛地抹抹脸,勉强清醒过来,轻推了他一把,“去去去,怎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明明你自己在哪儿也不告诉我,却来套我的话,哼。”说完下榻出去打凉水洗脸了。 里边的少年还坐在榻边,薄唇微微抿着,有些不满。 这么多年来,他也旁敲侧击过,想要追究她的来历,祈愿她是当朝的女子,而非什么异族女子,更非遥不可及的神仙。这样一来,他也许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她,想见便能得见,而不是这样日日期盼,苦苦等待。 然而,每次她都是这样搪塞过去了,依旧神神秘秘,来影无踪,唉…… 江婺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终于刺激得清醒过来,抬眼看见月亮门外依旧有一道灰蓝色的高高的影子,沉默寡言,不动如山。看得她一阵气闷。 她转回屋里就问:“无殃,园子之外危险我知道,可为何连园子都不能逛逛了?我以前……好久以前,你可是不拦着我去园子逛的,有次见我闷了,你还叫我去池塘里摘莲蓬呢。” 无殃已经坐回桌旁写策论,闻言笔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道:“我怕江婺嫌弃这里闷了,偷偷跑出去。” “你也知道这里闷啊。”江婺不无怨气地说,“就是因为闷,我才想到大园子里看看花儿吹吹风什么的。至于园子外面……”想起那个老色狼,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才不想出去了呢。” 唰。 他笔下陡然用力,气势一变,写出的字瞬间变得锋芒尽露,与前面的端方温和格格不入。而他原本平静的的眼珠子更是一片漆黑,寒意逼人。 那个人,他竟敢…… 江婺还毫无所觉,还笑着道:“无殃,如今又是花落结子的时节,你别让广常拦着我了,我去采莲子给你吃,好不好?” 他垂眸看着纸张,耳边听着她温声软语,眼里疯狂欲噬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事…… “无殃,乖嘛,让姐姐出去转转?”江婺见他沉默着,遂两眼晶亮地凑到他眼前,还把他当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一样哄着。 然而,即便他当时年幼,尚知道她不能暴露人前,何况如今年岁渐长,越发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更不可能大意。 于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带着歉意道:“不行,江婺。你要莲蓬,广常会送进来给你的。到时候你在屋里剥着吃,也可解闷儿。” 江婺无可奈何,最后只好重新躺下补觉了。 随着无殃越长越大,她其实在他面前也挺注意的。比如他在房里看书写文章,她也不好睡觉,一来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