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面映着顾长安瘦长的身影,她匐在上面,三呼万岁,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顾都尉,平身吧。” 皇帝打量着这个跪的一丝不苟的女将,忍不住摇头,别的女人都是像水一样柔软,这孩子却像是被冻住的水,硬邦邦不说,还凉手。 “谢皇上。”顾长安规规矩矩站起来,平视着前方。 “你奏请要前往镇北关外去寻顾将军下落,朕准了。”皇帝顿了一瞬,接着道,“只是你去年受的伤,眼下可大好了?” “回皇上的话,臣自裕州至回京已修养数月,不打紧了。”顾长安向着皇帝揖礼,这才看清楚安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 皇帝还是她印象中的样子,言语间透着常年攒下的威严,只是苍老不少。人总熬不过岁月,哪怕是九五之尊也得被它刻上几刀。 “你此一去,不光要救回顾将军,还得替朕把那祁卢给抓回来。”皇帝看着顾长安,好似要看她作何反应般,带着探究的神情。 顾长安深深一揖,“臣,定不辱命。” 皇帝脸上神色一松,道:“行了,也不必如此拘礼,论起来,你倒要喊朕一声姑丈。走吧,陪着朕到御花园去逛逛。” 皇帝在前走着,顾长安错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跟珩儿,在石岭有七年了?” 顾长安愣了一下,道:“回皇上的话,是。” “这个臭小子,当年凭着一股意气跑到那吃沙子的地方,怎么叫都不回京。”皇帝顿住脚步转回头来看看顾长安,“你猜,朕是如何把他叫回来的?” 顾长安垂首,“臣不知。” “朕跟他说,他要再不回京,朕就封你个骠骑大将军当当……把臭小子给吓回来了。”皇帝露出点孩子气的得意表情,就像办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你跟阿达合一战后,那小子为了想跑到裕州去,竟敢跟朕叫板,真是反了。” “朕知道他那点心思,但朕不能成全他。” 顾长安皱皱眉,心里转了十八道弯,也没闹明白皇上想问什么。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看穿她套在外头的伪装,须臾后,他回首望着满园的姹紫嫣红,道:“你看这些花枝子,有偏的有歪的,要想花开的端正,就得修剪,把那些用不上的都剪下去。” 顾长安看着花池中正开在兴头上的太平花,大略懂了皇帝影射的是谁,她沉吟了一瞬,正色道:“皇上说的是,臣瞧御花园的草木的确都修剪得高低得宜,臣明白了。” 皇帝对顾长安的话还算满意——看来贤嫔对她这个侄女的称赞也不是没有道理,是个一点就透的姑娘。 “贤嫔总是跟朕念叨你,说你姑侄两人也有几年未见了,既然你又要去北境了,去昭阳宫看看她吧。”皇帝说完这句话,就像卸下了什么重负,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年纪之后锋芒就会敛去许多,顾长安觉得眼前这个帝王的脊梁,似乎都没有从前那样笔直了。 去昭阳宫的路上,顾长安庆幸皇帝如此轻易就饶过了她,至于他不准她辞官的原因,此时也有了一个朦胧的答案。 ** 顾鸾半月前产下小皇子,昭阳宫的人都忙活着照顾母子俩,顾长安踏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一派喜气洋洋。 先前引顾长安进宫的那个内监停着门外对她一揖,说:“大人,午膳前奴才来接您出宫,奴才先告退了。” 顾长安还一礼,“有劳公公了。” 顾长安已经许久没见过她姑姑顾鸾,一面猜想着姑姑现在的模样,一面迈开大步往里走。 昭阳宫里伺候的婢子不认识顾长安,只听嬷嬷说今儿个顾都尉要进宫。她一进院里,正拿着扫帚扫地的婢子冷不丁看见她,脸上先是一喜,然后慌忙地扔下扫帚就往屋里跑, 还没等顾长安走到门外,里面人已经迎出来,是跟着顾鸾陪嫁进宫的佩兰。 顾长安小的时候,佩兰曾被顾鸾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