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所弹的,是一阕“阳关三叠”,琴音舒缓而宁静,偶有起伏,却像是拨在心弦之上,于他听来,竟隐隐有些怆然,或许是因心境不同罢了。 两人进了屋内,却都不约而同地,都不想打扰怀真,只放轻了脚步,站在门口。 耳畔听那琴调悠扬,柔和婉转,令人的心绪也缓缓地随之平静,应兰风闭了双眸,凝神细听,听到妙处,不由微微点头,心想:“我竟不知……怀真的琴技如此长进了。” 正觉喜欢,抬眸却见郭建仪站在身前,面上神情,如喜如伤。 应兰风心中一动,约略明白,只得无声一叹。 此刻怀真一曲奏完,便停下来,举手翻了一页书,因只顾低着头,竟不曾留意两人。 正好吉祥送了茶上来,见他二人并未进门,便笑道:“二爷跟小舅爷怎么不进去呢?” 怀真这才听见,抬眸一看,便缓缓站起身来,唤道:“爹,小表舅……几时来的?” 两个人这才迈步入内,应兰风便道:“也是才到……你,这琴技是越来越好了。” 郭建仪望着怀真,此刻忽地后悔竟随着应兰风来了,不见还罢了,如今见了,心中竟沙沙地疼,仿佛方才那琴音是个引子,勾出了他的心病,正慢慢地发作着。 怀真听了应兰风赞自己,低头一笑,道:“爹,快罢了,小表舅也在,你别只顾乱夸人,留神他见笑。” 郭建仪这才说道:“哪里话,我正也觉着你弹得甚好。倒不知你是几时这般精进了。” 怀真禁不住夸,便有些害羞,道:“你怎么跟爹一样,也总爱乱说好,殊不知在那真正会弹的人看来,仍不过是粗鄙笨拙,难登大雅之堂罢了。” 应兰风笑道:“谁敢这样说?我倒是罢了,你小表舅也是会弹的,他说的话,难道不能当真?” 郭建仪也说:“我虽是技艺微末,但却是会听得,是以不会骗你。” 怀真听到这里,越发赧颜,便轻轻咳嗽了声。因见他两个一块儿来了,又见郭建仪眉间似有忧色,便问道:“怎么你们今儿一起过来了,莫非有事?” 应兰风方才一时忘怀,听怀真提起,才想到正经事。 然而此刻,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因他不知怀真是何意思,倘若她也似自己一般……吓坏了可如何使得? 应兰风不由踌躇,郭建仪明白他的心意,便道:“怀真,的确是有件事要同你说……今儿在殿上,皇上……下了旨意……” 怀真一听,暗暗举手握住衣襟,便问:“是什么旨意?” 郭建仪盯着她的双眸,道:“只因你跟凌绝八字不合,皇上便解除了你们的婚约,并让凌绝尚了清妍公主……” 怀真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一眼不眨地看着郭建仪。 郭建仪顿了顿,道:“另外……皇上,还为你……跟唐毅赐婚了。” 应兰风此刻也悬着心,定睛看怀真,却见她听说凌绝同清妍之事,双眸微微睁大,隐隐透出几分笑意,听到最后“跟唐毅赐婚”之句,神色却又平静下来,垂了双眸,并不做声。 应兰风大为意外,看一眼郭建仪,却见郭建仪仍看着怀真,于他双眸之中,却是一片空惘之色。 应兰风忙凝神问道:“怀真,你……你可听清楚了?” 怀真竟一点头。应兰风一惊起身,走到她跟前,又重复说:“是把你,许配给唐毅……礼部的唐侍郎了,——你真听清楚了?” 怀真转过身去,低声说道:“爹又重复说什么,我已经听见了。” 应兰风张口结舌,几乎语无伦次,忙又走前一步,说道:“他可是你的唐叔叔……你难道不觉着……”应兰风说到这里,竟不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怀真轻轻说道:“爹,我已知道了,既然是皇上赐婚,那便如此就是了,还说什么呢。” 应兰风呆若木鸡,张着嘴半天没言语,忽然心想:“莫非怀真是因受惊过甚,故而如此?还是说因为经历过上回跟凌绝的赐婚,因此竟……逆来顺受了?” 应兰风满心滋味难明,不由叹说:“爹又岂会不知?那唐侍郎……虽然是极好的人物,然而毕竟是你的唐叔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