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虽则放心,然而听她的意思,却又不像是好话,忙握住手说:“这是何意?” 怀真笑了一笑,道:“明儿我家里有事,太太是知道的……只怕会忙个几日,不能过来了。” 唐夫人却知道……心下为难,然而转念一想,总让怀真这样来往也不是体统,倒不如慢慢地再规劝唐毅,只叫他去请……未必不会破镜重圆。 当下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去罢,好孩子……这几日又苦了你了,只是你家里那件事……也是没法子的,你且保重些身子、不必太过伤怀了才好。” 怀真答应了,又抱着看了小瑾儿片刻,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口,别了唐夫人,出门而去。 原来怀真这几日往来,未免遇上旁人又要多话,便并不把正门出入,只从侧门来往罢了。当下笑荷陪着,只要穿过花园过去。 这会子正是隆冬,地上有些残雪未消,花园中几株雪梅开的正好,芬芳郁馥,沁人心脾。 怀真不由放慢了步子,转头顾盼,见那梅瓣如雪,梅蕊沁芳,簇簇拥拥在一块儿,就像是用冰屑雪片堆砌出来的一般,玲珑剔透,精致绝伦,偏又天生暗香侵送,真真儿只有天公妙手才能造就的。 怀真挪步其中,看了半晌……虽爱极这样清妙出尘的绝美之境,然沉浸观赏之时,心中不由想到……以后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了,一念至此,面上不由便多了几分忧伤之意。 如此默默地又看了一会儿,便扶着一棵梅树站定,微微闭上双眸,缓缓地吁了口气。 正欲断念离开,睁开双眸之时,却见前方梅树底下,站着一道身影,身着大红织锦金线盘纹的仙鹤官袍,头戴着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的嵌金压宝忠靖冠,虽是大病一场,依旧无减昔日威仪,因略消瘦了几分,却更显得多了些许凛然冷意,越发叫人一见生畏、不敢直视了。 怀真一怔,微微屏息,手也无端握紧了些,刹那间竟不知是退是进,该是何等表情,然而却也不容她思量,只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她的双眸便难离开他身上半分了。 冰雪之中,雪梅之下,她身上披一件半旧的浅蓝色暗花纹缎子斗篷,里头是珍珠白的绸子袄,底下是苍烟灰的绫子裙,的从头到脚,通身一色的素。连脸容也是如雪一般,只是樱唇不点仍朱,而双眸盈若秋水,只眼角隐隐地红。 两个人只隔着数步站定,谁都不曾开口言语,一阵晨风吹来,白梅纷纷舞落。 这次第,当真是: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落一身还满。 纷乱的梅瓣自两人之间如雪飘落,也凌乱了彼此的视线。 片刻,唐毅举步往她身边儿行来,怀真见的分明,竟忍不住想要后退,他或许并非有意,然而此刻靠过来之势,却叫人难以安静自持。 怀真不由脚步一动,不成想雪地里站了半晌,腿脚都有些僵了,忙抬手扶住梅树。那只伤着的手却仍是不敢擅动,勉强掖在斗篷中。 唐毅一直走到她跟前儿才止步,此刻他的面上却也并无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片刻才问道:“是要回去了?” 怀真定了定神,垂眸不去看他,只道:“是。” 唐毅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回去罢。” 怀真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他是何意。只好道:“既如此,我告辞了。” 她迈步要走,正要经过他身边儿的时候,唐毅忽地又道:“从今儿开始,别再来了。” 怀真听了这句,双眸缓缓地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地面,却见他的官袍一摆随风掠过,那火红的一抹刺痛了她的双眸,仿佛一瞬间什么也都看不到了。 风飒飒,雪乱舞,梅花亦也凌乱了,两个人背面站着,谁也不曾看对方一眼。 最后,是怀真点了点头,道:“是。”一步往前迈出,却又停下,用力深吸了口气,才举步去了。 唐毅站在原地,听到她脚步声凌乱慌张,听到笑荷匆忙问:“怎么了……”听到两个人渐渐离去,此刻万籁俱寂,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忽然之间,偌大的梅树无风而动,一树雪梅狂舞坠落,如下了一场急雪,雪落了唐毅一头一身,他理也不理,收手回身,仍也去了。 话说怀真同唐夫人提过这两日家中有事,怕不能再来……当时唐夫人也并没多说,只因此事,却是李霍的后事。 因双方海上交战,连战船都因被炮火击中,沉悬海底,因此自然无从找寻……只长平州那边送了几件李霍的遗物……并应玉收拾了几件他的衣裳,权当是棺殓了。 因皇帝有旨意,京城三品及三品以下的文武百官,皆得吊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