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茗张着嘴,唯一的、清楚明白的请求已经到嘴边,但她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求不了任何人。 车内沉寂的几十秒里,舒茗始终没有说完那一句完整的请求。 最后,她颓唐下肩膀,默然不语。发丝完全掩住她的面容。 丁雪注视舒茗。 她发现这个记忆里一贯我行我素的女人,这段时间应该也十分心力交瘁。 她也在替自己的儿子担忧。尽管这种担忧不能称之为弥补,但却是舒茗作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所有。 “我知道了。”突然,丁雪开口道。 舒茗身子一顿。 听完她的那些话的丁雪,语气太过平静,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僵硬着身体,没有抬头。 “梁径......”丁雪默念梁老爷子取的这个单字名字。 “舒茗,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梁径虽然是我的孩子,但我对他所做决定的影响,几乎可以说没有。”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丁雪发现自己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不是我带大的。但他会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可也仅此而已。他不会特别在乎什么,不过只要是他在乎的,任何人都不能碰。包括我和梁坤。” “有件事......我后来还是听他爷爷说的。”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有一年,他硬要带时舒回安溪过年。后来梁旭和时舒打架,时舒又慌又怕,你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吗?” 舒茗有点印象,她抬起头,看向面色平静的丁雪。 “他为了不让时舒委屈、为了报复梁旭,他把自己的手伸进刚烧开的水,以此警告梁旭,如果乱说话,这只手,就是他弄的。” 舒茗目瞪口呆。 丁雪却笑了下,神色复杂,“他很清楚自己对整个梁家意味着什么,他会以此为砝码——他那年......差不多十岁......” “我当时听完,毛骨悚然。” “我一直以为,我的儿子,因为家教,身上自然有一份别人都没有的得天独厚,所以养成了一副处变不惊、冷静沉着的性格。” “但我突然发现,有些事追根究底,并不是这样的......” 丁雪语气稍顿,脑海浮现昨天在医院看到的梁径。他蹲在时舒身旁,勾紧时舒的手指,眼神幽深而迫人。 “他的性格,是因为他在乎的事情太少了。许多人在乎的,在他眼里,大概一文不值。” “他的从容自始至终只来自一个人。” 说完,丁雪看向舒茗。 “所以,你不要把我的意见想的太重要。我只是梁径的母亲。而已。” 这个时候,丁雪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当时间又过去几年,她猛然发现,梁径是真的不是很在意她这个母亲的看法的时候,她十分生气——她甚至气得动手打了梁径——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那个时候,她暴怒至极,像头母狮子,以至于差点把刚清醒过来的梁坤吓得又晕过去。 “可是......” 舒茗急急道:“时舒很在乎你——” “我知道。” “我还在想,前几次我去英国,这孩子怎么总慌慌张张的......”丁雪笑了下,神色无奈。 “舒茗,时舒也算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 顿了顿,丁雪看着舒茗焦急的面容,说:“我也疼他的。” 说完,舒茗卸下肩膀的紧绷。 她仔细观察了会丁雪脸上的表情,许久之后才说:“谢谢......” “谢谢你。丁雪。” 时间已经不早。 两位母亲赶到餐厅的时候,梁径正和时舒坐在位置上。 是一个半开放式包间。 快到门口的时候,丁雪注意到什么,一把拉住急匆匆的舒茗,指了指她的眼睛。 车上情绪不稳,眼妆有些潮湿。 舒茗赶紧后退两步,拿出包里的化妆品补妆。 忽然,里面传来时舒的声音。他背朝掩映的绿植,正趴在餐桌上百无聊赖地翻菜单。 “......我妈一直没回消息。应该快到了吧,要不我们先点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