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眼睫也不知何时染上濛濛雾气,水珠坠在睫尾,好像水族箱里金鱼斑斓的尾鳍。 “怎么了?” 闻京轻声。 他从原曦手上拿走那杯凉了的咖啡,小心放在一边。 “嗯?”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再怎么慌乱、即使面对自己喜欢多年的人,面上的忧心也能控制在恰如其分的范围里。 原曦捂住脸。 抽泣很快响起。 闻京叹了口气,没再问。 他抽了几张纸巾。 刚准备递过去,原曦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成年人收拾起情绪总是很快。倒不是说情绪不够深刻,只是因为够深刻,永远都徘徊在开始的那秒。而真正的情绪发泄,又总是无声无息的。 “喂。” 之后十几秒,原曦英语流利而快速。 专有名词太多,闻京只听懂一半。 “是不是不好请假?” 电话挂了后,闻京小声询问。 原曦点点头,下秒又摇头,刚准备说什么,第二通电话又追来了。 之后的十几分钟,原曦一共接了六通电话。 一通比一通语速快。 最后一通电话,闻京觉得原曦快崩溃了。 只是她很好地控制住了声调,没让同事察觉自己话语里的哽咽。 即使眼泪已经掉下来,被闻京小心用拇指擦去。 他听了个大概。 大概是原曦的某个实验出问题了,问题还不小,好像为此他们大组的实验进度都已经被延宕两个多月。原曦心力交瘁。这次赶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飞机上都没合过眼。 这几年,他们五个人都很忙。 闻京处在事业转折期。虽然还在打比赛,但职业前景不是很好。这几年赛事平稳,没出过什么大的新闻,成绩更是一般。主要俱乐部更新迭代太快,导致内部青黄不接。所以很多职业选手都在另谋出路。 时舒就不用说了。凡是相熟的长辈都知道他前些年创业艰难。眼下虽有起色,但能搞出什么名堂,还未可知。倒不是这家伙遇事到处说。只是年底大家回南棠,饭桌上总会聊起彼此的境况,一来二去,时舒能有多倒霉,长辈们多多少少心里有数。 梁径是家里一堆事。只是他的性格说一不二,动不动就吓死人,所以就频率来说,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敢随便找上他。 方安虞按部就班。现在说起来,他是他们几个里最省心的了。逢年过节,长辈说起方安虞,都觉得这孩子又乖又懂事,主要还不倒霉。这就很令长辈宽慰了。 原曦这些年一直在英国。她属于慢慢让人操心型选手。四年前和吕嘉言分手后,原曦妈妈就开始操心,觉得她身边缺个人照顾。这两年,原曦一直单着,工作方面又遭遇瓶颈,一来二去,压力越来越大。只是她很少回家,更别说和父母提——主要提了父母也不能理解,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要不回来吧,回来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工作——这根本就是与原曦的想法背道而驰。久而久之,她就很少往家里说自己的事了。 她心情不好、焦虑、忙起来的时候,话少,群里也不怎么说话。除非时舒@她,要不就偶尔凑个热闹。 前年闻京去英国谈俱乐部的合作的事,约她见了一面。她那会就忙得顾不上吃饭,说起手上的项目,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又说起即将收尾的学业,更是一头乱麻。 这会回想起那顿饭,闻京开始担心她身体状况。 因为那次饭桌上,原曦说有时候愁起来,必须依靠药物才能睡一会。 “实在抽不开身,你回去看一眼,我再送你回来。要不现在就买机票。” 闻京拿出手机,给她看最近的一班航班。 原曦摇头,过了会才说:“回来前我就提交了辞职申请。” 闻京不敢相信:“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原曦低头,发丝垂下,遮住她颓丧的面容:“我好累。” “我打算先把学业做完。其余的事,我真的顾不上了。” “这两年,我手上一共六个项目。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年初的会议场,我卡壳一分多钟,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好像时间在我这里停止了。我就这么看着它停止。什么都做不了。” “那会,我的指导老师劝我先暂停。只是我不信邪,我想着可能就是状态不好,调整一下应该就能恢复。但是现在快一年了,我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说着,原曦又哭起来。 也许已经被闻京看到,这回她精疲力尽的哭泣没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