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锣人低眉顺目地说道:“是。” 说完,他小心戒备地盯着周翡,弓着腰,将铜锣挡在身前,倒着退出窄小的过道,在拐角处冲外面的什么人深施一礼。 片刻后,顶着一张鱼脸的青龙主背负双手,缓缓走入窄道,他本来就长得不那么尽如人意,又身在幽暗的密室中,火光忽明忽灭,映得他一张独树一帜的面孔光影纷呈,越发骇人了。 也不见青龙主脚下有什么动作,他人影仿佛一闪,几个转瞬便到了周翡近前。 青龙主混到如今这地步,多少靠真才实学,多少靠卑鄙无耻,这不好说,但必属天下一流高手无疑。 他身材高大,丑得天赋异禀,从窄道中这么“呼啦”一下飘过来,带来的压迫感难以言喻,与青天白日下严重不少。 倘若周翡还有路可退,这会必然已经胆怯了。可她头天晚上被北刀不留情面地折磨了一宿,反复自我怀疑后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这会反而“豁出去”了——别说来了个青龙主,就算来了个索命阎王,她也要将这条路拦定了。 “有些胆色。”青龙主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一笑。 火光下看丑人,能丑得撕心裂肺,看美人,却是别有风华。 青龙主道:“我看你的刀法像蜀中一路,实在笨重得很,不适合美貌的小娘子——你是哪里人?” 周翡从看见他开始就在火冒三丈,听此人一开口,更是恨不能挖了这人的狗眼。 同时,她也明白了纪云沉的意思。 耳室前小小的窄道只能过一人,如果此时挡在这里的是芙蓉神掌花掌柜,像青龙主这等好色又怕死的货,便绝不会亲自上前。他手下那群敲锣人不见得有多厉害,却必定有不少阴损的招数——花掌柜很可能就是这么着的道儿。 唯有周翡这么一个少女孤零零地挡在这里,能让青龙主掉以轻心。 和坏人比武功,或许能拖上一阵子,比谁不要脸,他们就毫无胜算了。 周翡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了片刻,将怒火强行压下去,神色紧绷地问道:“花前辈呢?” “谁?”青龙主眨眨眼,下一刻,他往后一仰,十分惺惺作态地笑道,“你说那皮薄馅大的胖子?哈哈,明知故问。” 周翡一不小心将剑柄上一颗镶得不结实的宝石抠了下来。 青龙主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我方才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杀了你很可惜。这样吧,你要是愿意跟着我走,以前干了什么,在我这都一笔勾销,到我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出来进去,有人像狗一样伺候着你,你喜欢什么有什么,金玉珊瑚随便戴,不比现在这寒酸样强?” 周翡的目光落到她堵在过道里的尸体身上:“这也能一笔勾销?” 青龙主神色漠然,十分大方地一摆手:“这算什么,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杀。” 周翡沉默了片刻,余光往耳室里扫了一眼,纪云沉似乎已经扎完了全部的针,不知谢允嘴里的“搜魂针”是个什么东西,总之眼下的北刀像个快要涅槃的刺猬,脸上时青时红,显然是到了紧要的关头,不知能变成个什么。 谢允在纪云沉身边,冲她摇了摇头。 倘若能换一个年纪大一些、经验丰富一些的女人在这,大概能有一千种花言巧语能拖住青龙主,可是脸嫩的少女是做不到的——脸不那么嫩的周翡更做不到,她必须得分出一多半的心神,才能小心翼翼地克制住自己快要从头顶往外冒的杀气,一时间便有些词穷。 青龙主却以为她这沉默是羞怯,越发蹬鼻子上脸地猥琐起来,往前一探手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过来,告诉我你叫什么。” 谢允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青龙主动动嘴也就算了,这一动手,周翡脑子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弦一下崩断了。 她一把揪起地上的尸体,往自己面前一挡,给青龙主摸了一手血,随后拔剑自下而上,一剑仿佛自无端处突出,毒蛇似的扑向青龙主的咽喉。 青龙主“啧”了一声,浑似不着力,往后平移半尺,竟用手去捉周翡的剑尖,还笑道:“我喜欢脾气暴的。” 他看似轻松不在意,其实用了暗劲,一掌挟着七八成的内力压下,想出其不意地一下制住周翡。 然而就在他手掌碰到那剑尖的时候,周翡手里的佩剑却十分狡黠地顺着他的力道而下,竟在分毫间滑了出去。 青龙主不由得有些惊诧,这女孩是将剑当成了长刀使,而刀法竟然还在他预料之上! “断水缠丝……一日不见,有个自身难保的废物还临时教了你两招?”青龙主喃喃道,原来周翡方才一刺一躲,正合了断水缠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