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再次下意识地看了谢允一眼,不过这一次,她没等谢允给她任何反应,已经率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周翡知道,谢允把该告诉她的都告诉她了,剩下的事,只能靠她自己和一点点运气,她心里回想着谢允那些几乎成了体系的论段:“有道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聪明人懂得取舍,愚人容易动之以情——但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既非君子又非小人,不怎么聪慧,但也不至于愚昧,要让无数这样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聚在你身边,头一件事,你得‘取信’于众,你要记着,听命于人者,容易受别人影响,能影响别人的人,才能聚齐千军万马。” 周翡一转头,正好看见赵秋生给自己递了个询问的眼神,那又臭又硬的老古板眼神里也不免带了些忧虑和心虚,仿佛还想从她这找些底气,那种忧虑简直就像她自己在照镜子,只一刹那,周翡就莫名不慌了。 她这一盆小小的沙砾,居然也隐约堆出了一个小山包。 周翡沉稳地冲赵秋生一点头,拄刀而立,颇有几分山崩不裂的自若。 赵秋生紧绷的眼神顿时微微放松了些,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 他从一开始认为这个周翡很没有眼力劲儿,不早不晚,非得这时候回四十八寨,纯属添乱,可是前后不过半宿的光景,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开始关心她的意见。赵秋生有点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片排山倒海的领头浪花,还没来得及冲上堤坝,居然已经被赶上来的后浪拍了个劈头盖脸,真是又松了口气,又好不憋屈。 赵秋生将手中剑往身后一背,冷笑道:“不想动手?莫非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机关算尽潜入我寨中,是来吃年夜饭的?” 谷天璇没理会他这明显带了挑衅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四十八寨隶属我朝疆土,诸位占山为王,已经十分无法无天,偏吾皇有爱才之心,派我等前来,以‘招安’为第一要务。只要诸位弃暗投明,朝廷也必然既往不咎,绝不会亏待了诸位,这种包票在下还是敢打的。” 赵秋生暗暗吐出一口长气,用容忍别人在屋里放屁的博大胸怀忍住了没当场发作,问道:“还有呢?你身后那女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当叛徒,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寇丹用几根牛毛似的小针缝上了被周翡划开的长袖,听问,她一低头,咬断了针上的细线,红唇中贝齿一闪,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如果她手里的针不是要人命的东西。 “我啊,我没别的事,就想向李大当家讨一样东西,”寇丹笑道,“说来要笑死人,外人都知道世上有‘海天一色’这么个宝藏,我拿着其中一把钥匙在蜀中山林里默默无闻十多年,要不是谷大人告知,居然都不清楚有这码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对不对?” 赵秋生和张博林对视一眼,全都不明所以,心道:“这娘们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谷天璇点点头,帮腔道:“不错,当年鸣风楼大逆不道,手伸过了界,竟连刺杀圣上的脏活都接,为了这一桩蠢生意,老楼主师兄弟两人亲自出手,幸有廉贞兄伴驾,那场刺杀没能得逞,两个逆贼反而中了廉贞兄的‘透骨青’之毒。” 寇丹听得他将自己师父师叔称为“逆贼”,神色漠然,眼皮都没眨一下。 谷天璇又道:“透骨青乃是天下八大奇毒之一,大罗金仙尝到一点,也得乖乖重新投胎,可那两个逆贼却一直活得好好的,其中一位更是十分硬朗,道如今须发皆白,不杀还不肯死——百闻不如一见,依我看,这‘海天一色’简直有起死回生之功。” 隐隐猜到鱼老的下场是一码事,听见敌人当面提起却是另一码事。 周翡握刀的手陡然紧了。 寇丹将视线投降她,笑道:“前一阵子从鸣风的暗桩传来一些消息,说我四十八寨出了个好了不起的南刀传人,手刃了青龙主郑罗生,我还在奇怪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如今看来,就是阿翡了吧?” 赵秋生:“什么?” 张博林几乎与他异口同声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