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啊!” 邻里女人们瓜也吃够了,一见此情此景,纷纷退散,留给一老一少叙旧空间。 他们走了之后,惠明从老太太怀里挣扎出来,大口喘气,站起来去把门关上,回来坐在棉花外露的破烂沙发上,揉揉膝盖,入戏太快用力过猛,磕得生疼。 “你刚说,是豆子叫你来的?真的吗?”老太太的恢弘气势忽然不见,脸上显出一点温柔慈祥来。 惠明心说,这才是这个年纪的老阿婆该有的模样嘛。 他轻声问:“阿婆,前几天他祭日,你怎么没给他烧纸啊?” 阿婆一秒变脸,“都是那帮小瘪三,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呸!我骂人骂得一激动,进了医院。昨天出院之后我就补上了,豆子在下面没钱花了?这败家玩意儿!” 惠明忙解释,“阿婆不是他败家,是通货膨胀太严重了。” “通……什么玩意儿?” “嗯,没事,您没事就好。豆子没收到钱担心您,叫我们来看看。”惠明下意识想要替老太太抚抚背,怕她太激动。 手一碰上她的背,发现她在轻微颤抖。 “阿婆啊,这里的确住不得了,要不您领了补偿款,我给您找个好的养老院。我跟您说,现在的养老院都可好了,不像以前……” 惠明自说自话,忽然发现老阿婆在啜泣。不是那种一嚎为叫天下知的假哭,是真的痛哭。干涸浑浊的眼睛被一滴清泪润湿,眼泪搁浅在脸皮的褶皱上。 她发出老年人喉咙不通的咕咕声,身上散发着腐朽的老人气,满脸老年斑,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 惠明这才第一次感觉到她真的是个老人了啊,很老很老的老人了,他心被揪住,说不出话,只能一下一下拍着老人的背。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说:“豆子来找过我一次。” 铜豌豆武安永生来得了一种怪病,长了一张老人皱巴巴的脸,身量却永远停留在四岁。老太太在那个年代,把他拉扯到二十多岁,是极端不容易的一件事。 人人都觉得她家里有个怪物。 有一天她的豆子要参军。说是参军,根本没人要他。那时候这个革命那个革命的,有人找上他家来批.斗,核心内容是说豆子白吃粮不劳作,思想还不端正,老是提交入党申请,写得东西又都极端。 他本来就身患怪病,每天晚上被带去村公所小夜场公批,悲愤难以自抑,不待他自己起自杀的心,就发病,没在了众人眼睛里。 到了地府他一直忧心家里老娘,排队进轮回的时候,硬是挣扎着过了恶犬鸡鸣风雷火电,跑到了家里来。 就说了两句话,“娘,我在下面过得很好,马上要投胎了,咱们母子缘分已尽。您保重好自己,就当是我在孝敬您。” 阴差就来缉拿他归案,老太太跪在砖地上拼死朝豆子探出手去,听见一个阴差冷笑着说:“还想投胎?” 这么多年她一直惦记着,不知道她的豆子到底投成胎了没有。 现在看来,是没有。 她忽然直了直佝偻的背,说:“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惠明。” 她点点头,“好好,好名字,有慧根。” 惠明:“……” 他已经不想要再解释了。 老太太问:“小明,你能跟豆子说上话?你通灵?” 惠明忙摆摆手,谦逊说:“没没没,是我们部长,我不行。” 他听完老太太讲的故事,非常感慨。 人间现实大于魔幻,而鬼的现实,也有亲情和挣扎。人们普遍对鬼充满扁平化想象,觉得鬼都是凶残或者混沌,但其实只是另一种形态的人而已。 他这一次真的信了,没有摇.头丸,没有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