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外裳,盖回了凌妙妙身上,又在不远处堆了几根柴火,生起了火堆。 女孩的眼泪簌簌而下,不知梦到怎样的伤心事:“娘……” 慕声一怔。 印象中,太仓只见郡守,不见郡守夫人,郡守多年连续弦也没有,家里冷冷清清。 凌妙妙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没有娘亲照拂。 他骤然升起一股同命相怜之感,眉宇间的神色柔和下来,宛如在这安静的夜里,连内心深处的孤独也可共享。 “娘……” “别叫我娘!”一棍子抽在男孩细细的蝴蝶骨上,背上打出了一道紫红的印子,“都怪你,都怨你,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眸中含的是西子湖迷蒙的水色,唇上的胭脂,是天边绮丽的晚霞。 还是她,美艳无双的那个她,却死死地、怨毒地瞪着他:“明日要去哪里,记得了吗?” 将所有泪水咽回喉咙,他点了点头。 “好孩子。”她揉着他的脑袋,眸中尖锐的恨意如箭,“那个男人是我们家的仇人,杀了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们才能有路可走。” 她嗬嗬地笑着,表情凝重了片刻如,转瞬却哭起来,抱着他,温热眼泪灌入他衣领里,“小笙儿,娘不是有意打你的。天上地下,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他黑葡萄般的眼里倒映出院中篝火,烧的漆黑的纸钱残骸,犹如几只黑翅膀的蝴蝶。 男孩的黑发齐齐落在肩上。 他眼里只是迷茫,末了,染上一层恨意。 是了,杀了他,杀了她的仇人,但凡她要做的,他都会替她去做,让她难过的人,他一个也不留。 记得离开无方镇的那一日,天很凉。 她的泪是繁星坠落天际,一颗又一颗,伴随着雨水不住滑落。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手心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膝盖泡在水洼里,早已没有知觉,盯着泥人一样跪在前面的她,开始游神数她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她晃了一下,唇色苍白得吓人,他吓了一跳,数到哪里也便忘了。 那样的瓢泼大雨,桥头上的石狮子的面容都隐没在白雾之中,大门吱呀开了条缝,里面的人提着厚重的石榴红裙摆,斜斜撑着伞: “容娘,你跪也没有用。我给过你面子,可你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那道尖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带着一股湿冷的埋怨,“我早告诉过你,他留着是个祸害,你就是不听……” 她抬起头,雨水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如白瓷般细腻的皮肤被雨水濯洗,冲掉一切凡俗的胭脂水粉,愈发显出惊天动地的颜色。 这样空灵的美,是九天之上一片羽毛,不落凡尘。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无处可去……”她哀哀地笑了,仰起头迎着雨,像是从前无数次,用竹瓢倒着含花瓣的热水沐浴,“小笙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宝贝。” “唉。”那人长叹一声,盯着他齐肩的发梢,目光幽怨,“你知道断月剪的代价是什么,你何必自毁前程……” “我的一生,早已经毁了。”她盯着朱红的院门,细细端详看着那上面剥落的漆面,“可是小笙儿,他不能变成个怪物。” 她的发丝滑落,侧过脸来,他惊异地在她漆黑的眸中,发现了另一双栗色的重瞳。 凌妙妙猛地惊醒,身上安安稳稳地盖着外裳,眼前篝火烧得正热烈,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盯了那跳动的火舌许久,才后知后觉地伸手一摸脸,摸到了满手冰凉的眼泪。 青桐树的背面,慕声坐着靠着树干小憩。 这些年来,他几乎从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