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腾下来,郭县尉这火气一上来,就把带头闹事的人给抓回来了。 “……都是一群刁民,简直愚不可及,就他家那样的情况,如何能被评为不课户……” 郭凤来这两日忙收税,工作繁重压力又大,这会儿被这件事一搅和,火气上来了便不肯轻易消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罗县令往自己嘴里扔了一个开口笑,一边嚼着,一边慢悠悠问了一句。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那县衙大牢夜里可冻得很。 刚刚那人他也看到了,皮肤黝黑身材健硕,手脚皆是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们常乐县总共才一千二百多个编户,像这样的壮劳力,那可是冻坏一个少一个。 “不知县令可是觉得郭某行事猛撞?”郭凤来问罗用道。 “那倒没有。”罗用说道:“只是此人虽然带头闹事,却未必就是这件事的主谋。” 出头的椽子先烂,聪明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聪明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都会教唆别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自己就跟在后面捡便宜。 郭凤来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家伙既然敢跳出来与自己叫板,那郭凤来不抓他还能抓谁。 “依县令之见?”郭凤来问道。 “叫他得些教训便放了吧。”不放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这……”郭凤来有些为难,他今日大动干戈把人抓回来,若是轻轻又给放了回去,那显得他这个县尉多么没有威严。 “你且去吧,这件事便交给我了。”罗用说道。 罗用当天晚上没有提审这名村人,待到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饭,众人皆各自去忙碌自己的工作之后,罗用这才令一名差役,把这名村人带到自己平日办公的那间小厅。 “听闻你们村里有几户人家交不上税收,不知可是有什么难处?”待这人来了以后,罗用便如此问他。 “地里粮食欠收,又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家中既无粮食又无布帛,一时交不上税收,还请县令莫要怪罪。”那人对罗用抱了抱拳,大大咧咧说道。 “不想我常乐百姓竟是艰难至此。”罗用面上露出几分暗淡之色,口中念念有词: “原本还当以我这一身本事,定能保一方百姓安康,如今看来,竟是害得你们连税收都交不齐,这日子倒是过得比从前还不如了……” 那汉子果然是个实诚的,一听罗用这般说,面上顿时露出几分羞赧为难之色。 自从罗用在他们常乐县当了县令以后,他们平日里担些瓜菜粮食到城里来,比从前多少还是能多换几个铜钱回去,农闲的时候又能担豆腐出去卖,又能去那水泥作坊干活,怎么能说这日子不如从前了呢? “县令莫要自责,咱这穷乡僻壤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人说道。 “乡下的情况比这城里还艰难几分,我亦知晓,只是如今县中的情况便是这般,今年商道不通,官府亦是不易,你家的税收还差多少,你便与我说来,我私人拿些钱帛,先帮你填上。” “这……”让县令自己掏腰包帮他们家纳税,这怎么好意思? “你无需与我见外,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抗税不缴乃是犯法,你若是被拘了去充作苦役,家中的妻儿老小可如何是好?”罗用又道。 “某一时糊涂,还请县令莫要怪罪。”这人听了罗用这一番话,当即伏地与他行了一个大礼,再也不提交不上税的事情了。 其实昨夜在牢里待着,他心里便已是有了几分悔意,不应听了旁人几句好话,便热血上涌大包大揽,他这回若是果真出了什么事,家中的妻儿老小可就无人照料了。 没想到今日见了罗县令,他非但没有怪罪,还与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再想想自己先前那一番行径,着实羞愧得紧。 “……你果真能交得上税?” “能,回去便交。” “回去以后,与你们村中其他人说清楚,若是想要不课户的,便自己到县衙来说,县中吏员届时会根据各家情况核实判断,不合条件者,闹事亦是无用,此次念你们乃是初犯,不予追究,若是再犯,便要按律处置。” “喏。” “你且去吧。” 又两日,那郭凤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