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感谢罗用传授技艺,他们这些人在贞观八年初春去到西坡村,拜罗用为师,帮他耕地种粮,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计,却不曾想,这些年竟是越走越高,越走越远。 如今再回头去看十年前,真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若是没有当初那一场际遇,若是没有罗用,他们现如今的生活又会是哪般?从前那个破落冷清的常乐县城,是否能有今日这般的繁华景象? 远在河西当县令的罗用,这几日也突然想起,距离他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日,转眼就快有时间了。 时间着实过得很快,细想起来,他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从当初刚醒来那时候的小心翼翼,到眼下这般宦海沉浮,心态想法也都改变了许多。 还有从前那几个鼻涕娃,现如今也都长大了…… 这一日罗二娘从羊绒作坊那边过来看罗用,姐弟二人说着说着,便又说起了从前他们在西坡村那时候的光景。 那时候罗用对二娘说,只要她能用那些羊绒线织出一双袜子,自己就与她买一个银簪。 当时那时候,莫说是在他们西坡村,就算是在整个离石县,银簪也是个稀罕物什,二娘心里一边想着自己不能要罗用的银簪,家里又无甚钱财,买恁贵的物什作甚,一边却又忍不住暗暗期待,心里矛盾得紧,日也织夜也织,最后终于还是被她把羊绒袜子给织了出来。 姐弟二人一边吃瓜一边话当年,瓜是罗二娘与伊吾商贾买来的甜瓜,当季的,比早春那时候的甜瓜便宜许多,罗二娘一买就要买很多,与她们作坊里的那些大娘子小娘子们都尝个瓜味儿。 高昌那条木轨道迟迟没有修好,可把那些伊吾人高兴坏了,那一群群的伊吾商贾,沿着这条木轨道,把他们伊吾当地的特产一批批运到敦煌常乐晋昌这一带来卖。 现如今从伊吾那边过来他们常乐这一带,往来也就没几日,一路上也颇安全,那些商贾们整日来来往往的,虽然说交通便利了,跑生意做买卖的人也多了,利润难免就要薄些,但还是有利可图。 眼下正是甜瓜成熟的季节,于是近来在敦煌常乐晋昌这一带,便游走着不少卖甜瓜的伊吾商贾,价钱并不很贵,稍稍富裕些的人家便能吃得起。 罗二娘这回买的这一批甜瓜就很好,又脆又甜,新鲜多汁。方才那一车车的甜瓜被拉去羊绒作坊那边的时候,街上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站在路边看呢,都说羊绒作坊那些个小娘子们吃得好。 “听闻阿姊她们这回要在江南河东各地开分店,一开就是许多家,不知她甚时候来河西。” 二娘与罗用一起坐在廊下吃完了一块甜瓜,起身从柱子下的一个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洗洗手。 她们羊绒作坊那边也是这般,处处都要摆几个这样的大水缸,水缸里面盛满清水,主要就是用来防止火灾,因为屋顶是草棚顶,天气又很干燥,一个不小心就会着火,这些水缸里的清水便是备作灭火之用。 为了保证清洁,这些水缸里的水隔几日便要换一次,在常乐县这种缺水的地方,也没得浪费,换出来的那些水,大抵都用来洒扫浇地。 “一时应是不会来。”罗用说道。比起中原各地,河西这边到底还是荒芜了些。 “她甚时候过来,我便叫她们把凉州那家铺子接了去,好把彭二腾出来,叫她过来帮我管管织布作坊。”二娘用干布巾擦擦手,又在廊下坐了下来。 “你手底下那些管事没意见?”罗用问道。 二娘手底下那些个管事,好些都是当初从凉州城跟着她过来的,这几年一点一点在常乐县这边又做出了成绩,这时候罗二娘却让彭二接手那织布作坊,有些人怕是不会服气。 “我原本是想叫她来管羊绒作坊,我自己去弄那个织布作坊,想想也觉得不合适,还是叫她去经营那织布作坊好些。”二娘亦道: “我们那织布作坊毕竟刚弄起来没多久,眼下河西各地又开了不少织布作坊,形势并不很好,她若是能将这个织布作坊做起来,将来也能服众。” “她自己愿来?”彭二这些年经营着凉州城的那家阿姊食铺,买卖做得也很不错,现在叫她来常乐县经营一个新开没多久的织布作坊,就等于是叫她把之前的积累全丢掉,重新来过。 “我早前便写信问过她。”二娘言道:“她与我回信,说我如今这羊绒买卖越做越大,大娘在中原经营阿姊食铺,亦是做得有声有色,他日凉州城这间阿姊食铺,早晚还是要交到大娘手上,彭二自己与大娘并无多少交情,若是能选,还是更愿意与我一道。” “那便叫她来吧,赶在今年白叠花收获前,早早便把那织布作坊接手过去。”依罗用看来,这件事还是越早越好。 时间一旦拖得久了,织布作坊那边的经营上了轨道,管事们各司各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哪里还能有彭二的位置,到那时候二娘若是再给她们弄个空降部队过来,谁也不乐意啊。 不像现在,自打去年秋冬库存的白叠花用完之后,织布作坊那边这都停工好几个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