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之曾为此暗中嘲笑周都督:平时在部下面前威风凛凛,回到家竟然要操心孙女会不会被虫子咬到这种琐碎小事,要是让李元宗这些人知道了,都督绝对会恼羞成怒的! 放在以前倒也没什么,以都督的为人,可能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就是疼爱九宁,然后得意地炫耀自己有个如珠似宝的漂亮孙女……可如今九宁的身世被揭穿了,都督会怎么看待九宁,裴望之也猜不到。 都督脾气不好,前一刻还笑盈盈的,转眼就翻脸,爱之欲之生,恶之欲其死。 他以前有多喜爱九宁,得知真相后可能就有多嫌恶这个和他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而且让周家蒙羞的小娘子。 裴望之望着雪中的老树,眼前仿佛浮现出九宁坐在秋千架上朝自己挥手时的情景。 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呀,不论什么时候都光彩照人,微笑时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如明珠生晕,灿若春华。 她此刻要是在这里,这堆满落雪的院子肯定不会这么寂寥清冷,只要她眉眼微微一弯,冰天雪地也能如艳阳春日那般生机勃勃。 这样的美貌,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也就罢了,眼下偏偏却是这样的乱世,她又一天天长大,觊觎她的人会越来越多…… 裴望之出了一会儿神,摇摇头,走进厅堂。 两个属官正和周嘉暄商量安排护卫出府为百姓清扫积雪的事,这是府里的老规矩,每年都是如此。 百姓们居住的房屋不像豪族世家的深宅大院这样坚固,他们有的住瓦房,有的住泥屋,有的住草棚,大部分屋顶只是简单用芦苇、草杆、湿泥、竹篾搭建的,漏风漏雨不说,承受不了太多重量,冬天雪大的话必须除去积雪。 周刺史每年都会派周家护卫为平民扫雪,但是今年府里发生了很多事,一时顾不上这头,不巧周刺史又“病了”,养病期间谁也不见,属官不敢自己拿主意,一直拖到现在。 周嘉暄看着手里翻开的一本卷簿,听两个属官旁敲侧击问周刺史的近况,没有抬头,道:“局势紧张,府里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扫雪,通知各坊、各乡、各里,让他们自行召集壮士清雪,主动应募者,每天可得米二升。” 两个属官对望一眼,明白周嘉暄这是摆明了不许任何人见周刺史,心中暗暗着急。 周嘉暄手中的竹管笔停了一下,轻声问:“还有什么事?” 属官犹豫再三,心一横,拱手道:“三郎,月余来使君没有只言片语传出,街巷间议论纷纷,人心浮动,鄂州又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兵攻打我们,城中乱象四起,危机四伏,百姓们敬重使君,唯有使君出面才能安抚他们……扫雪只是小事,但年年都是使君亲自号召城中百姓,今年却要换一个做法,只怕不妥。” 两人顿了一下,齐声喝问:“三郎,敢问使君到底患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许我等探视使君?” 周嘉暄抬起头,表情温和,眼神却如刀锋,“你们这是怀疑我?” 两个属官瓮声瓮气道:“三郎素来正直恭顺,我等不敢。” 周嘉暄扫他们一眼,淡淡道:“使君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你们既然知道城中乱象四起,就该明白这时候府里绝不能生乱。你们现在来质问我,可是受了什么人的鼓动?” 属官脸色一僵。 周嘉暄垂眸,落笔的动作不慌不忙,道:“该怎么稳定人心,不必我教你们。” 属官咬牙,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叹一声。 使君忽然病倒,向来不管事的三郎一反常态出面接手周家全部事务,而且手段出人意料的强悍。他以前虽然没正经管过事,但一直跟在周刺史身边历练,周都督又早就为他准备好人手,加上他名声好,练兵时拔得头筹,接管也顺理成章,只花了半个月就安抚好族人,让其他房听命于他。 几个上跳下窜的刺头被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