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江州,受尽苦楚,如今郎主扬眉吐气,该是周家还债的时候了。 陈茅沉吟半晌,既然是郎主的家事,那便静观其变罢。 …… 数万大军水陆并进,将江州围得密不透风,江州人心惶惶。 这几年鄂州兵对他们围而不攻,他们起初担心鄂州兵随时会攻打过来,夜不能寐,但鄂州兵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渐渐的,他们认为鄂州兵大概永远也不会攻打江州,慢慢放松警惕。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鄂州兵忽然收拢包围圈,一步步朝江州靠近! 周家内部人人自危。 这日一大早,族老们结伴来正院讨一个说法。 昨天刚落了场雪,庭间假山石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色,堂前珠帘高卷,头束软巾,身着一袭海青色宽袖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窗下书案前翻看战报。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男子抬起头,眉眼温润,气度优雅,温和中略带郁色。 书僮饮墨快步跑进屋中,小声道:“三郎,族老们来了!” 周嘉暄撩起眼帘,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战报,用卧狮镇纸压好。 族老们是来劝周嘉暄投降的。 他们直奔进侧间书房,开门见山道:“周使君是我周氏儿郎,他如今称霸一方,势力足以撼动李司空的河东军,我们为何要与他为敌?” 周嘉暄站缓缓起身,对开口的人道:“五叔公,当年周嘉行在祠堂与我父亲恩断义绝,您认为他会不会认周氏儿郎这个身份?” 五叔公脸色一僵,道:“牙齿还有碰着舌头的时候,何况亲子血缘?只要我们先放低姿态,诚心请他认祖归宗,他肯定不会拒绝!” 周嘉暄没说话。 若事情有这么简单,周嘉行早就认祖归宗了。去年天下人嘲笑讥讽他的身世,鄙薄之意呼之欲出。他不声不响,既没有因此动怒,也没有因此消沉,依旧埋头坚守西线。后来还是长安那边连下几道旨意才把事情揭过去了。他宁可被天下人排斥轻贱也没有松口要和周家缓和关系,现在他势力大涨,坐拥数百州之地,掌数十万大军,又怎么会和周家和解? 族老们不认可周嘉暄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宗族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没有谁能真正脱离宗族。周嘉行想逐鹿中原,离不开宗族的支持。 想得更长远一点,将来他打败李元宗,坐到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尊贵位子上,身边少不了宗族亲人扶助——还有谁能比宗族更忠心拥护他? 族老们一致认为现在应该打开城门,迎鄂州兵进城,托他们向周嘉行表达善意。 周嘉暄沉默不语,脸色慢慢沉下来。 族老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三郎,二郎是你兄长,要你给自己的兄长低头,有什么难的?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饮墨怒目圆瞪,想插话回嘴,看到周嘉暄紧皱的眉头,暗叹一声,没敢张嘴。 正吵成一团,一名兵士连滚带爬地跑进正院,扑在门槛前,跪地道:“鄂州节度使回来了!” 众人齐齐呆住。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片刻后,五叔公最先回过神,踉跄几步迈出门槛,抓住传话的兵士,“二郎回来了?” 兵士点头道:“周使君就在城外,他带了好多兵……好多船,周使君要进城!” 五叔公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诡异的沉默中,不知道谁蹦了起来,抚掌大笑,道:“好啊,二郎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嘛,他还是要回来认祖归宗的!” 其他人跟着回神,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有理,登时个个喜气盈腮,满脸堆笑,一扫刚才的焦虑不安。 “二郎回来了,快去告诉使君、都督!”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