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抿唇,收起笑容,脸上现出几分失望之色,拨转马头,“是我想多了,原来您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骏马朝着长亭方向快走几步。 身后没有挽留声,唯有周都督沉重的呼吸。 九宁眼珠一转,抬起手,扬鞭。 一声清脆的空鞭响,鞭尾快要落到马身上时,后面传来马蹄踏响。 她握鞭的手一紧,回头。 黑马追了上来,就在她身侧,而鞭绳另一边被周都督的大掌紧紧握着,纹丝不动。 他攥着鞭绳,板起脸:“真要走?” 仿佛有些委屈似的。 九宁一拨马,和周都督面对面,眼睫忽闪,粲然一笑。 周都督看她一眼,脸上的神情绷不住了,松开手,让她抽回马鞭,叹口气,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还是这么淘气。” 语气似怀念,又似在感慨。 九宁收起鞭子,理直气壮地道:“我可没淘气,淘气的是都督您。” 周都督双眼眯起,“不叫阿翁了?” 九宁笑了笑,手中马鞭轻轻敲在自己长靴上。 “我可以这么叫吗?” 周都督沉默了一会儿,瞪她一眼,“都晓得我要来了,还问这些?” 九宁一脸冷漠:“都督不说,我怎么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 风吹过,掀起两人的衣袍,空气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道旁山沟里默默开放的梅花。 周都督眉头紧皱,有点恼怒,又有点无奈,挣扎了半晌,摇头失笑。 “还说不淘气……” 几年不见,还是这样的脾气。 他策马走近几步,抬起手,手背轻轻敲一下九宁的额头。 “好了,观音奴,是阿翁错了。” 这句话是带着笑说出来的,就和以前两人一起下棋,周都督耍赖非要悔棋,九宁怒而拂袖离开,周都督立马扯她的袖子、抓她的辫发,笑着哄她一样。 九宁却听得鼻尖发酸。 她咳了几声,掩饰性地道:“这才差不多。” 周都督看着她笑,皱纹舒展,“观音奴原谅阿翁了?” 九宁收起马鞭,长舒一口气,抬头,望着周都督的眼睛,轻声道:“阿翁。” 周都督眼里涌动着温柔神色,轻轻答应一声。 “观音奴乖。” 两人都感慨万千,仿佛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头沉甸甸的。 半晌,周都督先开口了,问:“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会来?” 问完话,哼一声,“我不来,你就不会去找我?你又不是不晓得,你阿翁我爱面子,你求一求,我肯定心软。” 九宁白他一眼,道:“在祠堂的时候,我听到您的脚步声了。” 周都督脸色一僵。 九宁下巴抬起,道:“阿翁可别不承认,你的脚步声我听得出来。” 周都督走路的时候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却不重,和他粗犷豪迈的外表不同,他走路的脚步声听起来其实有点斯文。 以前在周家的时候,为了方便观察周嘉行,她常常赖在周都督正院的厅堂里间看书,日复一日的,光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走进外边堂屋的人是周都督、周嘉暄、幕僚还是其他人。 闻言,周都督神色微变,想起刚才在祠堂的情景。 那时他就站在窗户后面,透过镂花格看阔别已久的孙女怎么驳斥周百药,怎么干脆利落地和周家断绝关系,怎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周家。 她比以前又长高了些,出落得更加漂亮,像之前三郎书上读到的:气度雍容,颜如舜华。 这是曾承欢于他跟前、和他脾气相投、朝夕陪伴他的宝贝孙女。 周都督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一种隐隐带了点得骄傲意的情绪,“就知道瞒不过你。” 九宁莞尔。 周都督挪开视线,再次问起刚才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阿翁一定会来见你呢?” 他这几年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费心去寻找她。 九宁笑了笑,低头,从承露囊里拈出一枚小巧的微微泛黄的糖块,递给周都督。 周都督不解其意,接过糖块,掂了掂:“给糖阿翁做什么?” 九宁道:“阿翁,这糖是用新法制出来的,制糖的甘蔗……是青竹县那边产的。” 听到青竹县三个字,周都督怔了怔,继而明白过来,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 青竹县原本是襄州的地盘,当年周都督为九宁请来县主的封号,还要了几块封地,青竹县就是其中之一。周都督在这里抓到落魄的李司空和阿史那勃格,之后让人接管青竹县,将封地全部划到九宁名下,给她作嫁妆。 战乱频起,南北交通阻隔,甘蔗运不出去,自然就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