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锋把毛巾递给单军,单军接过来擦了汗,屈起腿做着放松,突然“啊——”的一声痛叫,五官扭曲,周海锋赶紧拉过他的腿抓住脚尖抵在肩窝上就用力绷上去,听着单军没声音了,抬头一看,单军一点儿痛楚的神色都没有,笑容满面。 周海锋手一放,单军的腿重重摔在地上。 “别生气,逗个乐。”单军嬉皮笑脸。 周海锋早就被他这些幺蛾子弄麻木了,懒得计较。 起床号吹响了,悠扬的号声在安静的大院里回荡,渐亮的天空露出朝霞,金光射在两个人的身影上,镀出一层亮边。 “周海锋,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个歉。” 两人都坐在草地上时,单军忽然说。 “我这人横惯了,这院里人人顺着我,我就难改了。其实我不讨厌你,就是想让你服气。你做人做事,我也看在眼里,嘴上没说,心里有数。以前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多担待。” 单军这番话说得掏心掏肺,由不得人不信。 周海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些话。 “不至于。”周海锋说。 “我说这些也不是心血来潮,就是不想跟自个儿较劲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较劲的强。咱俩一个屋檐底下住着,估计还得年把的功夫,没必要一直绷着,你说是不是。” “我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要是信不过,咱可以先试试,试着当哥们。试用期满了,你觉得合格,咱们再当正式的。咋样。” 周海锋听了那个“试用期”,好笑了。 “试用期……你交朋友都是这样交的?” “那也分是谁,别人要当我朋友,他配吗?”单军冷笑。这院里那些排着队要跟他攀关系攀哥们儿的兵,还少了? “你是不是很看不上我?” 单军问周海锋。 周海锋停顿了片刻。 “没有。” 周海锋望着晨雾中朦胧的操场,朝阳的光线勾勒着他若有所思的脸庞。 “你只是,还没长大。” 单军是个行动派,想干什么,就立刻付诸行动。 当他发现周海锋的秘密的时候,在玻璃里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他确实震惊、愕然,继而愤怒,但在最初的惊愕、反感和愤怒过后,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疯狂,但因此格外地刺激。这不仅仅是一种报复,也是一种男性征服的潜在心理。 既然周海锋一直在跟他演戏,一个人唱独角戏太没劲了,他陪他演,一起把这戏演痛快了,演轰轰烈烈了,看演到最后,到底是谁更刺激。 想到整场戏落幕时,周海锋的表情,单军就感到一阵迫不及待的快感。对周海锋这样的兵,能打倒他的,只有他的骄傲。他要挫败他的骄傲,折损他的骨气,让他知道出卖和背叛的代价! 周海锋喜欢什么,单军就陪他做什么。上床他没法儿,可追人,单军是老手。 天热了,单军拿着军区发的冷饮票,到军人服务社搬回了一堆冷饮,连着一个小冰柜跟几箱瓶装汽水一起,都搬到了周海锋的房间。又把后勤处的军工找来了,给周海锋那房间装了吊扇,还安了纱窗。 “行了,有落地扇一样的。”单家没亏待过勤务兵,房间一直有个落地大风扇,周海锋不知道单军忙活什么。 “吊扇凉快。我那儿还有个微吊,回头给你床上拉根线,装上。” 单军亲手给他装上了微风吊扇。单军要对人好起来,好得都招架不住。 放了学,单军把周海锋带去了军人俱乐部,对老爷子说让他陪着去买几本参考书。 军人俱乐部这地方,在这城市很有名,鱼龙混杂。既有夜总会、溜冰场、ktv游艺室,是全市大小混子的聚集地,又有个长三角最大的书市,文化人都在这儿淘书,两边互不干扰,雅俗共赏。 单军说去买书,只是个让老爷子放周海锋出门的借口,其实他去的目的,是去买海关碟。 海关碟又叫卡口碟。那个年代,国外的唱片和影像碟如果买那些正规出版物,极少而且极贵,于是卡口cd就流行起来,这些海关碟的外壳上都有个缺口,可是却不影响播放,在cd机、ld机刚开始盛行的时候,这些海关碟就是发烧友的天堂,而军人俱乐部里的音像市场就是这些卡口碟的大本营,那时候稍微有点儿派的人家里要是没有cd音响,没有几张卡口碟,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尤其是时髦的男孩儿们,谁家没有个几十盘。至于ld,现在早就成了古董,可是当年这比最大的菜盘子还大一圈的碟片,却是最时髦的玩意儿,那些好莱坞大片,《第一滴血》,《真实的谎言》,单军都是在自家看的卡口的ld,连中文字幕都没有。 单军有次听到周海锋在房间里一直听电台的外国歌,觉得他应该喜欢这些。他带着周海锋,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店,敲了敲台板。 “茬儿货,有新的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