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后的树林里,白洋说老高,我知道你们排长先进丢了,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事不能全怪你,你别把那个姓赵的话放心里,谁不知道你为了杨排司令员的车都砸了!你们杨排是个磊落人,不会怪你的,你别跟自个儿过不去,钻牛角尖,都已经这样了,你自责也没用! 我抱着脑袋,盯着地面。 自责也没用,是,这是白洋说得最正确的一句话。 在连部,我听到了指导员跟杨东辉的谈话。个人先进是一个指标,杨东辉当排长的时间不短了,今年是他的关键年份,节骨眼上他丢掉了一个重要的指标,还背上处分,结果会怎么样,我已经在指导员的谈话中听到了。 我盯着光秃秃的草地,上面结了一层冰碴子。 回想到警卫连的这些日子,我都干了什么,难道我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如果我还老实待在通信连,如果杨东辉根本就没认识我,他就还是那个杨东辉,警卫连的骨干,士兵的偶像,首长眼中的重点选拔对象。 今天的先进就是他的,明年的调级就是他的,空缺的副连长的位置也是他的。 从排职到副连虽然不难升,但职位差别讲究很大。就算机关的职位比基层部队多,他熬到年限升上去,还能轮到什么好位置。军区机关争夺激烈,关系网重重,别说连职干部,营职、团职都多如牛毛,一个毫无背景全靠摸爬滚打硬拼上来的基层排长,没有硬指标傍身,他拿什么跟别人争?最后到犄角旮旯挂个什么助理员、干事的虚职,军事素养就彻底废了,他的军旅理想也废了。 不客气地说,后来部队腐败风气日盛,到近些年,机关军官晋职明码标价,代理排长转正起步价一万,连职到营职十万,这都是我眼见的事情。部队风气变了,司、政、后、装,一个“后”的腐败就是一个无底洞,就我警备区所属省军区的一个后勤部长,现在叫联勤部了,当年同样是警卫连出身,因长相英俊嘴甜把首长女儿追到了手,当了首长女婿,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后勤部长、军区副司令员,发迹轨迹和某军中大老虎相似,成为军虎派系,直到老虎落马被牵连,牵出其后一个庞大的腐败集团,绝大多数都是营房部、后勤、基建的腐败链。这是真人真事。 这也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军队黑暗痛心失望的原因。这是每一个真正热爱军队、爱这身军装的军人的无奈,在部队待久的人或多或少都懂这种无奈,也让很多胸怀热血的人凉了心。但这并不影响我内心的信念。好在现在军中打虎,军内作风整顿扭转不正之风,对效果拭目以待。 扯远了。当年部队的风气还比较正直,也使得杨东辉这样一身正气的人能够有出头的机会。但是90年代末部队也在转型期,警备区这种同属军地双重领导的单位,不受到市场经济冲击也是不可能的。为晋职塞钱塞关系的大有人在,所以即使当年我还小,也知道杨东辉通过正常渠道晋升有多么重要,也有多么难,因为在复杂的军区大院,能够给他这样的干部上升的空间,实在是太有限了。 落下一步,在今后就可能落下十年。在部队,这句话不夸张。 他的房间我天天打扫,他房里的东西我最清楚,包括各种荣誉、勋章。 xx省军区“爱军精武”个人标兵、xx省军区独立营优秀士兵、xx教导队优秀教练员骨干比武总评“双第一”、xx军区侦查尖兵集训队尖刀学员、侦察兵单兵比武大赛“个人全能”、“砺剑—19xx”演习比武精度射击冠军、武装越障冠军、个人三等功…… 这些沉甸甸的军功,他流血流汗拼回来的荣誉,就要毁在我的手上。 “你上次说的大军区的关系,还能不能够上?”我问白洋。 他说“老高,我知道你想干啥,可是人家不管这事,听说过现官不如现管吗,隔着层级,不符合部队规矩。” “我去求栾司令员。” “你可别天真了,那是司令员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