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之后,逢初一十五,都会派弟子在玄都镇开坛作法,宣讲道藏。据说玄都紫府的弟子祈雨十分灵验,如今若逢多日无雨,连沔州刺史都会派人来请他们下山祈雨,玄都山门下信徒越来越多,不说别的地方,这玄都镇,十有八九,对玄都紫府已是尊崇备至。” 相较于他脸上带着看好戏一般的神色,沈峤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晏无师:“你全都想起来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自打胸中淤血吐出来之后,沈峤身体虽还有些病弱,但脸上的茫然之态已是一日少过一日,恢复记忆也是早晚的事情。 晏无师看在眼里,也没挑破,因为他不知道沈峤到底想起了多少,此时一见,应该也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沈峤没有否认,反是叹道:“玄都山几代掌教以来,从不涉足俗务,是以无论朝代更迭,皆安稳如初。想想陶弘景,纵是天下第一人,何等惊才绝艳,便因插足政局,以致整个茅山上清派在他身后分崩离析,门徒四散。郁蔼这是想做什么?” 晏无师挑眉:“祁凤阁便是这般教导你的?他这种想法,跟缩头乌龟又有何异?若仅仅是他一个人,独善其身也就罢了,但他身为一派掌教,不思进取,反倒成天想着让门派避世消极,再这样下去,玄都山还想保住天下第一道门的地位?我看你那个代掌教师弟,反而要比你清醒多了。” 玄都山几代经营,方有天下第一道门的名声和地位,历代掌教贯彻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将避世进行到底,绝对不涉入天下局势,祁凤阁当年武功冠绝天下,也不例外。 后来沈峤接任掌教,更是将这种低调发挥到极致,世人只知玄都山换了新掌教,这掌教姓沈,其余则不甚了了,是以沈峤如今跟着晏无师四处跑,竟是几乎无人认出他来。 晏无师性情张扬狂妄,随心所欲,自然对这种行事风格嗤之以鼻。 沈峤闻言并不生气,只道:“今晚我想寻个机会上山,与郁蔼面谈一次,不知晏宗主想与我一道上去,还是在山下等我?” 晏无师:“为何不等到玉台论道上露面,当众诘问郁蔼,夺回你应有的掌教之位?” 沈峤摇首:“那样一来,玄都山的名誉必然大受影响,此事恐怕别有内情,我要先找郁蔼问个清楚。” 晏无师无可无不可:“哦,那就去问罢。” 天下第一道门威名赫赫,还没几个人敢单枪匹马闯玄都山,偏偏他说得就跟今日多吃一碗饭似的,随口就来,浑然不曾放在心上。 他神色漫不经心,手指摩挲过碟盘边沿,那一碟炒青豆立时从四散零落变为整整齐齐三层相叠,每层的青豆数目俨然相同,单是这份用真气隔空控物的功夫,便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恐怖境界。 魔君重出江湖,实际上也只有与昆邪那一战广为人知,只因昆邪打败过沈峤,所以连带挫败昆邪的晏无师,也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他现在的武功境界。 若是此时有人看见他将轻而易举就能取人首级的功夫用来码炒青豆,也不知会作何想法。 他问沈峤:“你现在功力只怕还不到全盛时期的三成,能独自上去?” 沈峤:“有条小路靠着后山悬崖,地势陡峭,无人驻守,以阵法为屏障,外人不知内情,贸然闯入,只会晕头转下,跌落山崖也未可知,武功再高未必有用。” 晏无师原本是没所谓只当看热闹,听见这话反倒多了几分兴趣:“如此我反倒要去见识见识了。” …… 是夜,热闹的玄都镇平静下来,在星空下渐渐沉入梦乡。 沈峤的上山路线看似全无章法,有时候七弯八绕,有时又特意避开一些容易走的石阶,改从旁边陡坡上去,皆因这些石路草木早已融入奇门阵法,若换了不明就里的人来走,十有八九是要中招的,就算不落入陷阱,也会触动警报,被玄都山弟子察觉。 对沈峤和郁蔼的谈话也好,对玄都山的内部恩怨也罢,晏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