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只不过歇了两日,便要着手打理官务,皇帝丧仪非同小可,过程极为繁琐,虽有礼部着手督办,皇宫里也要协助。可惜她身子太过虚弱,还要每日去哭临,只能将一应事务托付玉蝶及徐令人等人,又让丁香帮忙出面支应。 其实她知道j香不懂这些,会让她出面不过是挂个名,九皇子的失踪其实有预谋的,宫乱那晚他并不在宫中,而是早就奔赴太原,与苏家人联络,并带兵驻扎在长安西。 这是宫怿留的后手之一,就算真的长安城乱了,有这一支军队在手中,一切也逃不过他的掌握中。还有上官归,也命人领兵悄然归来。 偌大的皇宫被一片白色笼罩,行走在各处的宫人都是面带凄哀之色,脚步匆匆。又下雪了,似乎连天也知晓国之大殇,以示哀悼。 秦艽实在撑不住,每次去哭临不过是做个样子,两个孩子太小,也都是跟她同进同出。唯独宫怿,这几日每天都守在灵前,衣裳单薄,粗茶淡饭,彻夜不眠,昨儿已经晕过去一回,没人敢来禀报秦艽,还是小安子命人来说了,她才知道。 天实在冷得够呛,秦艽裹着厚厚的披风,踏入甘露殿。 往日 奢华的宫殿现今都被白色笼罩着,正中摆放着一个偌大的棺椁,往前是灵位、火盆等物,地上扔着几个蒲团, 宫怿一身丧服,正跪在灵前。 秦艽来到他身 后站定,他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殿下还是歇一歇,这种时候你可病不得。 宫怿明白她的话, 倒也没拒绝,只是往起站时,腿脚有些虚软,小安子忙上前搀住他。 “去让人准备一些热水和饭食来。到了一处宫室,宫怿在贵妃榻上坐下,秦艽吩咐道。 这里比正殿暖和多了,为了以示至孝,正殿里没烧地龙,全靠殿中几个不显眼的火盆扛着。秦艽上去摸了摸他的手,冰得像石头,又去摸他膝盖,他起先似乎没感觉,直到她伸手去按,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秦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时候正是嗣皇帝表现至孝的时候, 汉人以孝治天下, 旁人但凡在哭临致丧露出一丝不悦,甚至不面露哀色,都会被人问罪,更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嗣皇帝,可弄成这样,未免也太过了。 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皱着眉让小安子先给宫怿泡脚,又让人拿了装着热盐的布袋给他敷膝盖。这几日她每次去哭完临,阿朵都是这么给她弄的,说是可以祛除寒气,免得寒气入骨,以后遭罪。 用热盐敷膝盖时,秦艽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她拿着盐袋给他敷,果然宫怿被烫得直皱眉咧嘴,形象全无。 不过倒是挺舒服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手,道:“我没事,你别担心,都看着,总要做出点样子。 秦艽皱眉看 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只看他这膝盖,就知道这两日她交代的话, 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也露出一个说笑不是笑的表情,嗓音低了下来:“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挺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个他秦艽知道是谁,是元平帝。 其实别说宫怿想不通,秦艽也想不通,布下一个弥天大局,设计了所有人,本来可以不死,可偏偏死了。秦艽不过是个儿媳,和元平帝 也没什么交集,这两日夜晚独自一个 人,她也曾设想过宫怿就在那张龙床之 下,眼睁睁地看着一切, 自己却无力阻止,到底是什么心情。 一个本该恨的人, 偏偏为他做得最多,看似漠不关心,其实一步步都在他的眼皮下,甚至他的纵容下发生、成长,直到长成一棵大树,大树想反噬,他却把自己当做肥料埋在了大树下,甚至根本没让他动手。 秦艽猜测宫峰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她能想象出那种夹杂着爱恨孺慕不解的纠结心情,但她说不出能明白他心情的话,毕竟她不是他。 “也许一个帝王的心思,注定不能用常人的目光去估量。 与此同时, 位于内侍省西墙根下一处宫室中,来喜半躺在床榻上。 他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肩膀和胸前缠着厚厚的布,他的伤其实并不重,但他至今浑身绵软,不能下榻。 是有人在他药放了东西,他知道,却径自不言。 “你该庆幸她足够聪明,不然即使是我,也保不了你。床榻前,坐着一个人,一身紫衫,面容清隽。 他手里端了碗药,另一只手拿着汤匙搅拌着药,口气平淡,却隐隐有些感叹。 来喜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事实上他被秦艽设计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