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羊喜突然发话了。 “陆小哥来我家这几日,作何想耶?” “……什么作何想?”她停住了脚步,“郎君为何作此问?” 骑在骡子上的羊喜在打量她,而且还很慎重。 ……她的汗毛立起来了。 ……出门时先迈的哪只脚来着? “我只是想……”他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一边斟酌道,“先帝大行,城中动荡,这几日利钱放出去了不少,有几位贵人们又好拖欠肉钱,因而我想,今日不必用银钱,到时给村民田客写个契纸,赊着便是。”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比如说,少夫人为什么没提过一句呢? 她警惕地盯着他,“郎君做主便是,与小人商量什么?” 太阳照在那张血气不足的脸上,还落下了几颗汗滴。 “我的意思是……”他说,“待回去记账时,就说现钱结过了便是。过几日几桩利钱回来,我自然平了账。” …………………… “郎君的意思是,”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您要偷自家的钱吗?” 少东家脸色一变,“胡说!既是我自家的银钱!有什么偷不偷的?!” “既如此,郎君何必还多此一举呢?若是有什么开销之处,回去照实对夫人讲了便是,她自然会为您支出银钱吧?” 少东家沉默了。 挑着扁担的农人从田间回来,见了他们俩立在村外,便颇为热情地边走过来边嚷嚷。 “陆小哥可又来了!今日城中有什么新事么?” “郎君若是不说实话,”她小声说,“小人断不敢为此不忠之事。” 羊喜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 “这几日酒坊颇不景气,眉娘瘦了好些……” ……她可算知道历史上那些“废长立幼”都怎么来的了,要是羊屠家有个皇位要继承,估摸着也得这么来不可。 但羊喜又偷偷说话了。 “若陆小哥想给家里添置些什么,也一并算进来如何?” 第11章 肉铺的活计虽然酬劳不错,但颇辛苦,尤其到了夏日,堪称辛苦中的辛苦。 清晨天气尚凉爽时,便要将肉猪宰杀完毕,而后放进深窖中保存起来。稍有不慎,猪肉若是臭了,主君怪罪下来,莫说一天的工钱,便是这个月的下水约莫也吃不到了。 除此之外,这几日又添了个麻烦活计——为贵人们送肉。 此时虽处于国丧之中,但公卿世家中情真意切恪守臣礼的也没多少。毕竟这位天子是从朝廷到民间,从洛阳到交州尽人皆知的荒唐天子。 ……所以肉还是要吃的。 ……就是猪肉送过来时要小心,大摇大摆扛着猪肉过街是不成的,须避人耳目,悄悄送到后门上,令仆役查验后方能收下。 木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须得用银钱买;猪肉装进去后须得严丝合缝,否则走一路流一路的血,岂不成了雒阳笑谈;送到公卿府上的猪肉须得新鲜,哪怕猪肉颜色变了丁点儿,仗势欺人的豪奴也会毫不客气的丢回去。 这一套折腾下来,比往日劳苦何止十倍。 但这群壮汉也不会亏待了自己,送过猪肉之后,铺中事便丢给他人,自己倒能寻阴凉处去躲懒。 一碗浇了饴糖汁、洒了赤豆的菽乳,坐在路边树荫下慢慢吃,饴糖甘美,菽乳顺滑,夏日吃起来如同冰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