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去看看也无妨?” 虽是“京观”,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 这一营的西凉骑兵只杀了数百人,劫了财物,载了妇女,将头颅系在车上,高歌而还。入城后,妇女财物自然不能丢弃,那些头颅便丢在了瓮城入口处的平地上,头颅堆慢慢堆起来,竟也有一人高。 烟尘之外,无数人都在围观,指指点点。 有人说这些人必然是黄巾流寇,也有人说现下哪还有成队的黄巾贼人? 也有人悄声问起,是否为附近农人?还是更远些的村镇被戮之故? 但无论如何,雒阳人总是很少见到这么多头颅的,围在周围,一时不肯散去。 骑兵还在继续进城,头颅也在继续慢慢堆高,其中有些面目尚能看清,有些或是被鲜血糊住了五官,或是在杀戮过程中接近支离破碎。 羊喜挤到了人群前面,望了一眼那可怕景象,便吓得脸色惨白,转过头去再也不肯看。 “那都是活生生砍下的头颅不成?!”他嚷嚷道,“吓死人了!” 李二没回他。 那个精明、小心、知情识趣、十分懂得拍马屁的佣工半晌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李二?” 李二忽而转头看向了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何事?” 这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哆嗦着讲不出话,只是伸出手指,指向了头颅堆的方向。 这幅惊骇的神情看得羊喜莫名想笑,“你这么壮硕的身板,竟然胆子比我还——” “主君,”李二终于开了口,声音比神情还要僵硬,“那可是老主人?” 羊喜猛地转过头! 那颗须发皆白,死不瞑目的头颅,那不是在距离雒阳数十里外的西县购置庄子的父亲吗?! 在最初的恍惚之后,他从头颅堆里认出了更多熟识的面孔,除了他的父亲,他家的几个仆役外,还有他未及弱冠的弟弟!他们睁着恐惧的眼睛,那样的看着他!!! 羊喜的胸腔仿佛被重锤狠狠地锤了一下,而后便发出了不似活人一般的嚎叫声,扑了上去! “你们——!” “这汉子怎么回事?”刚刚进城的一名西凉骑兵勒住缰绳,有点疑惑地看了看。 “失心疯吧?” 另一个西凉兵拎起拴在自己马上的头颅,刚想抛出去,那汉子似是听到他们的话语声,红着眼睛便冲了过来! 久经沙场的西凉骑兵毫不畏惧,立刻拔出了背上的马槊,夹了一下马腹,娴熟而又无所顾忌地冲了上去! “砰——!” 周围百姓发出了一声惊呼!引得已经走过城门口的一名偏将又调转马头,回来查看情况。 泥土与血泊扭动着一具躯壳,一时尚未咽气,只在那里哀嚎。 “怎么回事?”偏将瞥了两名骑兵一眼,脸上挂了一层寒霜,“这是尔等所为?” 两名骑兵立刻低了头,刚要下马认错,又被偏将止住了。 “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骂道,“竟也不能一击而中!枉称西凉铁骑!相国威名皆毁于尔等之手!” 冬日最后的余晖洒在偏将那张威严的陇西面孔上,他扬了扬鞭子,两名骑兵立刻策马后退两步,重新持起长槊,刚刚的漫不经心也消弭无踪。 “再来!” 第21章 到得第三天上,陆悬鱼才跟着最后一批进城的商队入了城。 关东的商队渐少,陇中口音的商贩则渐渐多了起来,这些商队的头领多半同西凉军中某个大小头目沾亲带故,至少也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关系,才能穿过这片被西凉铁骑如同篦子一般篦过的土地。 她虽不会讲西凉话,但单身一人出门时,从未出过什么事,因而肉铺从老板到伙计也不太担心她在外多待几天会不会出什么事。 ……粮价又涨了,她出去替老板跑腿是真的,顺便替自己采购点粮食也是真的。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待她回到肉铺时,是个什么景象。 羊家肉铺虽说不像那些“金市”里的大商铺一般豪气干云,但在这广阳门内也算是小有名号的。 这家的老主人精明干练,颇有城府手腕,懂得为邻里排忧解难,博一个急公好义的名声,也懂得如何敲打那些地痞无赖,还有一百种从欠债不还的人手中逼债的办法。除却家中的几名健仆,他还收了一群佣工,各个都是颇有力气的角色,任谁也从他手中讨不过便宜去。 不仅颇有家资,羊家甚至还同这附近街头巷尾的小官吏颇有交情,张缗当初要安置自城外而来的陆悬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里。 这样的人无论古今,似乎都可以活得相当不错。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殷实温饱还是讨得到的。 为了防患于未然,羊四伯甚至还在雒阳附近的西县又置了一份家业,哪怕是饥荒年,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