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那点慈悲则是董太师不会抓饿死在街上的人,每天清晨陆悬鱼出门去都亭侯府打卡签到时,都能在路边看到几具,晚上基本会被小吏们清理干净,待到第二天清晨再换一批新的。 那些不肯死在家里,非要饿毙在路边的长安百姓越来越多,多得令贵人们也感到头疼。 到了九月间,董太师似乎也听说了这座都城里发生的一切,并且做出了一点行动: 他将自己的家眷送去郿邬,不令她们看到长安城内令人悲伤的这一幕幕。 东三道上家家户户的存粮多少还有一点,只是谁也不敢多吃。眉娘子也不再酿酒,在听过许多个盗匪兴起,四处入室抢粮的流言后,她甚至几个晚上都不敢入睡。 见了她那憔悴的脸,有邻居这样打趣了一句。 “怎么,眉娘子是怕又被劫了去?” “我倒不怕自己被劫,”她那两只黑眼圈儿一点笑意都没有,嘴角却翘出了一个酒窝,“我怕家里那点口粮被劫。” 这大概算是个笑话,但谁也不觉得好笑,半晌之后,还是出来打水的同心安慰了一句。 “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谁也不知道“一阵子”是多久,但所有百姓都清晰地意识到,某种意义上讲,长安变成了一座死城。 第53章 董白从来没有去过雒阳,因此不知道雒阳的宫殿到底是何种模样。她只能从宫女们的描述中慢慢拼凑,先将北宫拼凑出来,再将南宫拼凑出来,最后用一条七里长的,彩虹一般的通道将两座雄伟的宫室拼接到一起。 据说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其中能容纳万人,绮丽壮美之处,言语亦无法形容。 但这座似乎有些残破的大汉都城在她看来,也已经超出了一个小女孩儿最夸张的幻想,所有的宫室都被重新修缮过,新铺就的木板下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踩上去便会发出雨水击打树叶的清响;清漆与香料的气息交织,带着一丝冰冷而馥郁的香甜,缭绕在宫室的每一处角落。 但是这种香气在她走进殿里之后,便慢慢为浓烈的酒气所取代了。 门口的小宫女在看到她向着这个方向走来时,早就小步跑进了殿内,悄悄地禀报了宫室的主人,因此等到董白进殿的时候,那些几近赤身裸体的宫女已经跑掉了,案几上的酒壶与酒盏也被撤了下去,甚至连这座宫殿主人的衣冠都被稍微地修整了一下。 于是渭阳君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她慈祥而威重的祖父。 “阿白今日怎么想来看我了。”酒精与女色双重刺激下的潮红还未从脸上褪去,但董卓已经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来得正好。” “大父又有什么好东西要赏赐阿白?”她走了过来,一点也不注意仪态地在祖父身边坐下,扬起了天真的一张小脸。 她还不足十六岁,但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胡女一般洁白的皮肤在这昏暗的殿内似是能发出微微的光亮一般。但董卓每次看到自己这个心爱的孙女时,首先意识到的不是她的年轻和美丽,而是她那双肖似其父的眼睛……那是他唯一的,早逝的儿子。 “自然是有好东西的,”他摸了摸董白乌黑柔软的头发,身边的小黄门便捧上了一只匣子,“你来看看,可合不合你的心意?” 那只黑漆匣子看起来并不稀奇,董白也见惯了金珠宝玉,于是撇了撇嘴,将匣子打开。 里面装了一套六博棋,一共十二枚棋子,六枚用羊脂玉所制,温润洁白,不见半分杂质;六枚用祁连玉所制,墨色幽深,其中藏着淡淡荧辉。 这样质地的玉是千金难求的,可制玉镯、玉钗、甚至是更加彰显身份的玉印,但现在仅仅是拿来做玩物,却不动声色地更显出这一匣棋子主人的豪富尊贵。 “玉棋子!”她惊喜地叫了半声,而后那双鹿一般澄澈的眼睛忽然睁大,“可是这不是池阳……” “这就是你的了。”老人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孩儿当初想用那匹小马来换,辛家三娘却说是家里的宝贝,不能换的,为何却赠予大父了?” “大父用更好的东西与他们换得的。” 董白微微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