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声惨叫,然后死寂就会自那条街巷开始蔓延,只留下西凉人的大笑,或者偶尔间杂几个女人的嚎啕。 他心里慌得很,一时庆幸自己出门时总会偷偷地背着那柄匕首——也是用布包裹起来,背在背后,像陆郎君那般;一时又抱怨为什么客舍主人今天差他出门跑腿,不过是两卷账簿罢了,哪一天送不得呢?他想要赶快回到家中,回到母亲身旁,那样才能安心。 他个子小,穿得又寒酸,在房屋间穿梭时,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还真令他小心翼翼地从五市跑到了三市的边缘。 他正躲在一条夏日里散发着臭气的水沟旁,想要穿过面前一条土路,进到街巷里时,马蹄声与呼喝声突然自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这就是并州贼子家眷所居之处么?”为首的一个小军官扬起马鞭指了指,于是手下便有识路的兵士应了他。 “就是此地!”“错不了!”“离远了都能闻到!” “那就把这里围起来,”那个小军官冷酷地对那几十名士兵说道,“一个活口不留,以儆效尤。” 阿谦听不懂凉州话,但他却读得懂那些西凉人脸上的冷酷和凶狠,自东向西进这条巷子的话,路口处第一家是张公! 张公是……张公是朝廷的官吏……张公…… 西凉人将张公一家老小拖了出来,然后取了绳索,取了绳索…… 阿谦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大大的!他从来都不知道,门框竟然是可以用来吊人的!他更不知道将一个活人的脖颈套了绳索吊上去,原来是那样可怕的景象! 他阿母呢?家中有地窖,阿母藏没藏起来?!不不不不,他得去救—— 一只手从身后忽然伸了过来,带着剧烈的臭气,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阿谦一瞬间差点吐出来,但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那强烈的反胃感竟然又被压了下去。 “别过去,找死呢……”李二在他身后悄声说道。 “张公……张公……” “你有什么办法,”藏在水沟里的李二小声说道,“听说并州人都走啦,只剩下街坊邻居们,除非陆悬鱼能赶回来,否则你我有什么办法?” 张公在挣扎呢……他在挣扎呢!陆郎君什么时候能回来?!阿谦的眼泪流了下来,流过李二的手背。但很快张公就不挣扎了,那些士兵提着刀,踹开了每家每户的院门。 “我就知道,”李二还在没完没了的小声絮叨,他的话语中带着颠三倒四的恐惧,“这些蠢妇,还想着等家里的男人回来……还不愿丢下家里的那几口吃的……我没家没业……我……” 一声妇人的尖叫令他们俩都愣住了,甚至令李二短暂地松开了捂着阿谦口鼻的手。 “那是同心,”阿谦费力地转过头,“你不是倾慕她许久吗?” 李二的错愕一瞬间被阿谦拉了回来,他的鼻翼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她已嫁人,凭什么……她男人都跑了,丢下她,丢下她……我凭什么,我……” 他想要寻一个逻辑十分明白的理由,但他的思绪已经全然乱了,嘴唇也跟着鼻子开始抽动,最后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流下了眼泪,“我凭什么要为她送命啊?”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也是阿谦没有想过的,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爱动脑的男孩子,甚至没有细想,就奋力地挣脱开李二的那条臂膀,从水沟旁的长草中跳了出来。 “你——!”李二大吃一惊,话到嘴边又立刻压低音量,“你不要命啦?!一个黄口小儿,你装什么英雄呢?!” 不,这不算英雄,阿谦想,英雄是陆郎君那样的人,品行高洁,剑术卓绝,能让温侯那样的大人物折节相交,如果陆郎君在这里,一定不会迟疑这么久,不会去想是不是该先保住阿母,也不会去担心阿浣的安危,因为陆郎君若在,一定是能保护她们的! 阿谦唾弃了一下自己那些可耻的犹豫和胆怯,然后目光很快寻到了张缗对门那家的矮墙上。 太阳已经逐渐向西了,他可以从矮墙跳上屋顶,藏在阴影里。那家没人,主人家是并州军中士兵,早就跟着吕布走了。他可以小心翼翼地从房顶爬到同心家的房上,然后寻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