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家也罢,你祖上也罢,都没少吃百姓血肉,我为什么要替你们报仇,抢回田产?” 王家二郎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那郎君此去何为?” “我是个剑客,他当着我的面喊,刀子才是道理,我只是想看看——” 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院门。 “我们谁的道理更硬一些。” 粟米将熟,收割过之后,或许要种一拨冬小麦,因此田间有许多农人在忙碌。 天气已经转凉,但那些农人多半是赤膊赤脚,只穿一条破裤子下地劳作的。虽说这些田地都为邬堡所据,但农人干活时也颇为卖力,不见半分偷懒。毕竟除了他们下田之外,还有人腰间系了鞭子,或骑马或步行在田间巡视,谁要是活干得不够利落,就狠狠一鞭子抽下去,让他清醒清醒! 无怪乎那些农人都不穿衣服,因为也没什么衣服经得住那样的鞭子,但牛皮鞭子直接打在骨瘦嶙峋的身体上,是必定要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因此她一路走过,就见了一路的伤痕,偶尔有农人抬起眼睛往她这里看一眼——那是无声无息,全无生气的眼睛。 她走在路上,走在金色的麦浪中,走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中间,又仿佛走在无数死人中间。那些人静默着,像是等待他们既定命运到来一般,温顺,沉默,绝望地当他们的奴隶。 她继续耐心地走着,看到一名监工调转马头,慢慢远去时,对路边正忙碌的一个农人打了一声招呼。 “老伯,”她问,“你是邬堡里的人吗?” 那人头也不抬,仿佛聋了似的,于是她掏出一块饼子,递了过去。 这次农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饼子,揣进怀里,然后才开口说话。 “你快些走吧。” “为何?”她笑道,“我自走我的大路,碍了谁的眼不成?” “耕种人手不足,恰逢关中有变,堡中这几日正抓流民呢。”农人小声说道,“你这小娃子竟然孤身上路,遇了他们,你我就是一样的人了。”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县令不管?” “堡中有数百力士,莫说县令,便是郡守也畏韩公三分哪。” “那你想逃吗?” 农人皱眉看了她几眼,摇了摇头,“不逃。” “为何?” “逃去何地?”农人反问道,“弘农十数个邬堡,互相攻伐,大掠男女,每每打一次仗,少说要死十余条,多了几十条,上百条人命也不止。逃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莫说逃了,便是老老实实在这耕种,还会被掠过去呢!我妻子儿女飘零四散,也不知身在何处,是否还在人世!逃又能逃去哪里!” 听得农人这一番悲怆话语,她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正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后面路上却远远地传来了些嘈杂声,那农人吓得踉跄后退几步,急急忙忙地埋首下去,再也不多看她一眼,嘴里还念叨着,“还不快走!” 路的尽头果然是十几个骑马佩刀的壮汉,中间押着几十号流民,都用绳子捆了手,连成一串,一个拽一个,哭声连天。 但谁要是哭得声音太大了些,便有壮汉策马上前,一鞭子让他闭嘴。 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牛车上载着钱粮,麻袋上还有许多已经干涸的血迹,一见便知这些壮汉是经过一番打斗,甚至杀了几个不听话的流民之后,才将剩下的人带回来的。 经过田地时,监工远远地跑了过来,热情洋溢地打了一声招呼。 “今日如何?” “三十多个,其中总有几个得用的……对了!”那人跳下马,从队伍里扯出了一个少女,大声嚷嚷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那边吹起了口哨,“可是要进献给大公子的?” “大公子这两日似是要纳新妇的,必没心思的!”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同刘伯说一声,晚上留给咱们几个吧!” 队伍中出现一阵骚动,有人破口大骂,又被几鞭子抽得惨叫连连。她坐在树上,看那少女惊恐绝望,看她家人悲愤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