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为郎君好!提我做什么!”他面红耳赤地嚷道,“我这几年跟随主公,四处奔波,哪有心思安置家室!” 她冷静地指了指,“你脸红了。” 于是田豫的脸更红了,羞愤得差点离席而去,还是太史慈给他拖回来的,当然拖回来后没忘记哈哈大笑一顿。 “你这样,”她说,“倒让我想起一位朋友。” “哪一位?” “你不认得。”她夹了一筷手切羊肉,蘸了蘸胡麻酱,塞嘴里嚼一嚼咽下去,正准备再喝一点酒时,发现盏中只剩了半盏残酒。 于是她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今岁江淮区域雨水充沛,但不代表北方亦是如此。 或许汉祚当真将终,许多人这样窃窃私语。因为在连年征战的北方大地上,今岁除去战乱与瘟疫,又增添了干旱和蝗灾。 那些铺天盖地的死亡使者遮蔽天空,席卷而至,决绝又酷烈地吃光了地表以上的每一寸草,每一片叶,所至草木不留,田稼食尽。百姓们也许会捕捉到一点蝗虫,将它烤一烤,然后忙忙地吃下去。但蝗虫来得快,去的也快,谁又有什么本事能将它们大量捕捉,留下来当储备粮呢?因此留给百姓的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死亡。 好在蝗虫吃光了地上的草木,地下也仍然能挖出草根草籽,于是在这样一个寒冷而干燥的夜里,能喝一碗切碎的草根熬成的粥,也算是极其难得的享受。 亲兵将勺子伸进陶锅里转了转,尤其是底部,捞上来尽可能多的草根,倒进碗里,从而让这前两碗粥尽量地浓稠些。这种行为略有点不公平,但其余士兵没有一声抗议。 因为那两碗草根粥被置于餐盘上,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帐前。 高顺端起了其中一只碗,刚准备吃饭时,却发现自己的同袍在发呆。 “文远?” 离开长安已有两年,这两年的时光太过酷烈,在所有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不同的痕迹,在张辽身上则尤其明显。 当他们还在长安时,高顺眼中的张辽是个沉稳果决,但不失锐气的少年,而现在的张辽似乎长高了一点,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瘦了很多的缘故。 他的眉目间总是带着一股冷峻之气,看向他人的目光也总会带上一点审视。他整个人变得沉默而冷硬,不再是当初爱说爱笑的少年人。 但张辽此时盯着远处那一轮月亮在发呆,而且神情里带着些让高顺有些熟悉的东西,他猜测他是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或者什么地方,因此才会那样怀念。 但在他唤了第二声时,张辽已经迅速回过神来,这个穿着一身破旧铠甲的青年武将难得地笑了笑,端起了那碗粥。 “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人。” 高顺并不意外,“嗯?” “你还记得么,陆悬鱼。”张辽说,“一别快两年了。” 这位不苟言笑的武将有点意外,但点了点头。 “我记得,听说将军原本想带上他,但他拒绝了。” “我觉得他拒绝的对。”张辽突然这么说。 这话高顺一时有些不理解,皱了皱眉,“为何?” “我当初见他剑术高明,人品又出众,所以费尽心思想拉他至将军麾下。”张辽用勺子搅了搅那碗粥,舀起来满满一勺,吞了下去。 味道既腥且苦,还带着一股充满口腔的涩意,而且不能嚼,因为那草根实在太韧,怎么嚼也是嚼不烂的,还不如将这道工序交给伙兵,让他们尽量将这些草根切碎,捣碎,然后尝也不尝,嚼也不嚼地咽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他说,“那年元日岁除,将军说让大家投壶取乐,若能投掷百数以上,随便求什么奖赏都好?” 于是高顺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记得,他求了羊腿。” “他后来扛走了一头羊!”张辽立刻更正道,“我亲眼见的!” 两个人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手中从来没好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