涕零地匍匐于地,想要郑重谢过大公子的恩典,那么袁谭给他的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亲手杀死过两个自己身边的亲卫,在那之后,所有的卫士都知道该如何回主君的话——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 但袁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感到自己内心那些愧疚与恼怒都转化为了战意昂扬。 “你很好,”他咧开嘴笑了一笑,“待我攻下北海,城中金帛子女,任凭尔等取用!” “小人不敢!”卫士连忙行了一礼,“只要能跟在将军身边,小人便心满意足了!” 此时出征虽然艰苦,袁谭想,但他的士兵并不怨恨他,他们如此忠诚,如此有斗志,而他也将全心全意地回报他们——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依旧冰冷的空气,那里面似乎已经带上了一丝北海城破之后应有的血腥与焦糊气。 ……那是胜利者的气味。 袁谭在那一瞬间确定自己不会在此等待北海的冬麦成熟,他要兵临城下,一边攻城,一边收割冬麦,他的兵力数倍于孔融陆廉,他的确是有这个自信的。 这位年轻的将军将目光从卫兵的身上收了回来。 “传令下去,升帐!” 第188章 当民夫渐渐在千乘聚集起来,这座破旧的小城也逐渐被修缮,被加固,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神气时,附近的商贾也跟着进入了这座小城,这些人有的贩卖柴米油盐,有的贩卖布帛,他们看起来高矮胖瘦各异,衣衫因为旅行而变得灰扑扑的,因此并不显得触目。 几个羊贩子赶着几十只羊,也跟在他们中间,慢吞吞地等待被检查之后进城,他们中的首领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这人一身破皮袄,肤色蜡黄,高高的颧骨上染着两团红印,那的确是在外面饱经风吹日晒后的痕迹,他习惯性将手揣在袖子里,走路时看着略有些罗圈腿。只有他没有赶羊,而是牵了一匹驽马。 这样的商贾头子通常十分健谈,因此他走向正在挖掘的壕沟,同一个监工头子客客气气地搭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那个监工小头目也没有觉得异常,反而因为他远道而来,倒更乐意向他打听一番外面的动向。 他是从哪里来? 他是从济水方向来。 为什么出来? 听说要打仗了,大家都忙忙地跑了出来。 袁谭的军队到哪里了? 他也不知道,但过来这一路,总能见到飞马疾驰的骑士,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哎呀呀呀,吓死人了。 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要说到这个,那他知道的可多了。这个羊贩子眉飞色舞,讲起来袁谭在平原看中了哪一家的漂亮女儿,因为他凶暴,那位女郎愤而不从,投河自尽,又被哪一个年轻的渔夫救起,于是引起了一系列的离奇事件。 这些事同平原的战事一点也不挨边,但这不是更真实吗?一个羊贩子懂什么是战事?一个监工又懂得什么是战事吗?他们这样聚精会神地听他讲了几个低俗又下流的小故事之后,连在一旁检查其余商贾的守城卫兵也觉得同这个人熟悉极了,因此没怎么仔细检查,只按部就班地收了他几十个进城钱后,便放他和他的那几个牧羊人带着羊群进城。 这个蜡黄脸的男人进城时没有回头,也没有东张西望,他的步履走得很稳,目光也很平实,偶尔倒是会在卖货的摊位前打个转,时不时上前问一问价,也时不时听别人问一问他那些羊的价格。 “我这些羊这是要赶去剧城的,”他这么说道,“这里的贵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哪里有什么人会买我的羊呢?” “这倒也未必,”有热心肠的闲汉这样说道,“祢从事奉命来修缮城池,你怎知他不想买下来这些羊呢?” “他?”黄脸汉子好奇地问道,“他能出个好价钱?” “他有钱修城墙,怎么会没钱买你的羊!” 于是黄脸汉子便认同地点了点头,“敢问,我要如何能见到那位祢从事呢?我的女人孩子还在城外,她们走得慢,可是这些畜生挨不住饿,现在草长得又不多,只能快点赶着往前走,唉唉唉,要是能卖掉这群羊,唉……” 他那张脸上带着北方人的憨厚和希冀,看起来简直真诚极了,谁也不会怀疑,他现在满眼满心都只关心一件事,就是自己那群羊到底能卖个什么价钱。 其实这个黄脸汉子根本不关心这些。 他不关心羊群,也没有什么女人孩子在城外,他自称吴四,但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其实关于名字这一点,他原本是不想作假的,但他的名字太拗口了,任谁也能听出不对劲。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