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围城已近一月,”她问道,“可曾见到城下的尸体?” 袁谭皱了皱眉,“见了。” 他的神情里没有心虚,没有愧疚,更没有恼羞成怒,只有一点诧异。 于是陆悬鱼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 “你内疚吗?” 袁谭吃惊地看了一眼郭图,郭图摸了摸胡子。 这位汝南袁氏的长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你像个将军,”他说道,“到底是个年轻的女郎啊!” “……这是什么意思?” “你再过十年……不,”他斟酌了一下,“再过三年,回头看一看,你还问不问得出这样的问题来!” 第203章 天阴着,因此街上的行人不多。 那些流民大多已经慢慢地离开了这座城,少部分留下的也各自寻到了房屋居住,因此在街面上停留的人就变得很少。 偶尔有穿戴打扮奇怪的人走过,他们以细纱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浑身上下也都穿着白色的细麻衣。这些人从不独行,而是一定会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地出现,其中总有人背着一只竹筐。 他们有时会挨家挨户的探访,有时会专注于某一户,如果是前者,一般两人同行便足够,如果是后者,便至少需要四人,其中两个壮汉用来抬走尸体,一个人负责安抚这户百姓,另一人负责分发草药,并且叮嘱他们不要随意外出。当他们出门时,还会用炭笔在门板与土墙上画上大大的记号。 于是其余人便知道了,这一户招惹了“瘟神”。 “瘟神”是一种避讳的,含有讨好意味的说法,实际的称呼是“瘟鬼”。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 那些不能归乡的亡魂日日夜夜在注视着这座城池,诅咒着这座城池,它们为它而死,而这死亡不能给它们带来一点慰藉。 因而亡魂每一夜都沉默地围着千乘城走啊走,用怨恨的脚步带来瘟疫与死亡,再带走与它们同样无辜的生命作为祭品。 这是它们唯一能够攫取的东西,它们绝不会放手。 在这样愈演愈烈的流言下,陆廉将军未曾离去,而是又短暂驻足千乘城一段时间。 她听从了巫祭的劝告,在城下放置了一些供品用来祭祀亡魂,同时又下令调集了医师与兵士,开始进行治疫。 首先是全城开始灭鼠,四处布置鼠药,而后是分发草药,要求熏蒸房屋,再然后是告诫百姓将井水打上来之后必须烧开。 最后,她发明了一种细纱面具,两层细纱间添了些木棉,严实合缝地捂住口鼻。这种奇怪的东西先是分发给了医师与官吏,而后是民夫与百姓。 即使如此,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平民还是在每天死去,每一户曾经有人死去的房子都被炭笔写上了记号,旁人一见便知道应当避开。 因瘟疫而死的尸体是没有体面葬礼的,必须拉走,统一焚烧,与城外那座不断在变小的尸山一起,化为了浓浓黑烟。 于是那些日子里,爱干净的妇人总得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家具,因为纷纷扬扬的黑灰飘遍了整座城池。 巫祭委婉地向陆廉将军表示过不满,按照他的说法,瘟鬼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它们需要的不是提防与对抗,而是持续不断的祭祀与供奉。 这位巫祭是千乘城百姓十分看重的人,白须白发,仙气飘飘,听闻也是山中高士,几年前才来城中接受百姓供奉的,不仅是城中豪强的座上宾,还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