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地看他的新妇。 带了点天真的喜欢,又带了点怯懦的不安。 偶尔新妇会察觉到他的目光,但不与其对视。 ……准确说她谁也不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精确地做到了不同青庐内任何一人视线交织。 ……这个感觉就非常诡异。 “我看是一对璧人,堪称佳儿佳妇。”陆悬鱼这样夸了一句。 刘勋便露出了笑容,“犬子不成器,我只盼着他结婚成人之后,安稳度日就罢了。” “这样想很好,”她夸了一句,“能安稳富足的过一辈子,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她这样说的时候,灯火阑珊处的刺客们也在悄悄注视着她。 他们不懂什么“此末世也,必出妖孽”之类的东西,只评估主君要他们杀的人到底容不容易下手。 这个女将军看起来放松极了,但她的剑始终放在手边。 酒是最上等也最为甘澈的金液酒,但她只浅浅地喝了一口,而后便命人换成蜜水了。 她看起来好像一心一意在旁观婚礼,但同时也在一个个地观察到场的宾客。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坐在离刘勋很近的位置上。 她精于剑术,身手敏捷,但刘勋可不是。 这场刺杀里,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刘勋是不能受伤的。 于是除了在场盯梢的刺客之外,又有其余刺客埋伏在了如厕的路上。 ……但这位将军吃喝都不多,她也就没有什么去解手的必要了。 除却如厕之外,她出门时,身边必定还有那十数亲兵护卫,这如何下得手呢? 有人悄悄端了一壶酒,走到刘晔身侧,弯腰低声: “主君,急切间寻不到下手处,如之奈何?” “新妇神色有异,陆廉亦知,”刘晔推了推酒盏,示意将酒满上,“你们不必盯着陆廉,且混去后宅,看着新妇便是。” “是。” “还有,”刘晔想了想,“将婢女们支开。” “……是。”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刘勋这座郡守府的气派,实在是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行礼会客的帐篷不仅在自家前院就搭得下,而且还一连搭了十几座,火把将郡守府门前这条街两边的树都烤得发焦,门口这一片则干脆都被砍倒了,用来停车。 但前院的排场比起后面的花园还是太小意思了。 ……以前学“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有人说这“松间”和“清泉”都是人家王维自己的,陆悬鱼还觉得有点夸张。 现在看一看这座有清泉池塘有竹林假山,亭台楼阁在其间的超豪华后花园,她终于觉得孔融其实人品也还行了。 ——因为这么清幽华美的大庄园就不可能是刘勋自己盖出来的。 甚至考虑到这是在皖城内,而不是城外,恐怕上一任郡守在任时,这宅子也不是这样。 陆悬鱼在园子里溜溜达达,一边赏玩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景象,一边偷瞄着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新妇。 ……新郎在前面跟着自己老爹送一送那些贵客,新妇自己跑出来了。 不仅跑出来了,而且这个苍白恍惚的精神状态就非常不正常。 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罗裙,神情却如同一个游魂。 池水很清,但并不算静。 不知哪里的山泉水流进池中,再缓缓而去。 于是明月和灯火都映进了池子里,皎洁明丽,不时有展开双翼的昆虫悄悄点一点水,又自由而舒展地飞离了。 那应该是一个好的归属,在碎了一片的波光粼粼之下,应该有一个清净美丽的去处。 那也许是一条通往泰山府君处的通道,刘兰芝这样想象着,挽起罗裙,脱下丝履,一步,再一步地走上前。 当她的纤足踩到的不再是泥土与草叶,而是冰冷的水面时,她并没有将脚收回去。 水声很小,只有“扑通”一声,连水花也没溅起多少。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水是轻柔的,也是沉重的。 水面皎如月光,但水下暗如永夜。 冰冷而厚重的池水立刻将她包裹了起来,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之中,如同千斤巨石压在了她的胸膛上! ……为什么这样痛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