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站起来了。 “祢衡!”袁谭冷笑了一声,“你还不降吗?!” “大公子——!”那个不知死活的文士摇摇晃晃地走到女墙边,用尽最后一口气,大声地喊了出来,“你身为长子!连令袁公立你为嗣的本事都没有,我便是降,也不降你——!” 袁谭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他的嘴唇可怕地颤抖起来,英气勃勃的面孔扭曲起来! “杀了他,”他神经质地大喊起来,“杀了他!谁得了他的头颅!这座城便是谁的!!” 祢衡的血已经将要流尽,他原本还想再喊几句,可实在没有力气再喊下去。 这座城谁也得不到,他想,谁也得不到。 待到春天,这无数尸骸埋在土地,化为春风时,那些携家带口,拖儿带女的百姓会回来的,小陆将军会带着他们回来的。 他们才是这座小城真正的主人啊。 “既如此,容我一日整兵,后日启程。” 陆悬鱼这样回答到,于是周围又是一片低低的吸气与惊叹声。 【很好,你想通了,】黑刃的声音很愉快,【这一仗就应该由你来!这是你应得的。】 【任何人都不该得到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回答不能令黑刃感到满意,她耐心地等了等,发现它确实不愿意理她,只是在这样沉默的僵持之后,它还是勉强地问了她一句。 【那你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青徐危如累卵,倾覆只在一刻之间,】她说道,【我不能拒绝。】 【……为了别人?】 【为了我自己。】 当她走出县府,已经暂时结束战争的淮安城正在慢慢恢复一座小城应有的模样。 有点邋遢,也有点破旧,不太起眼。 有商贾卖力地招呼她要不要看看新编的草鞋; 有妇人拎着木桶,成群结队地一边去打水,一边起劲地抱怨自家夫君; 有稚童在街上跑,踩翻了哪个老太婆的竹篮,引得后者勃然大怒,叱骂连连。 但在这座城池之外,还有无数的百姓在冰冷的长夜里忍受着饥饿与恐惧。 他们等待着青徐最后一支军团的到来,已经等得太久了,那支关陆所率领的兵马,能不能像一柄利剑,破开冰冷浓重的夜雾,迎来破晓的那一缕春风? 【这世上很多人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战争是解决矛盾的最后一种方式,只要能打赢一场战争,下一场战争,再下一场战争,他们就可以通过战争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错。】 【我要让他们知道,】她注视着这座平静的城池,【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第275章 碎石铺就的街道被清扫得很干净,两旁挤满了百姓,有些是本地人,衣着尚还算体面,有些是滞留于此的民夫,相对褴褛些。 但他们都在盯着她看。 看她的执旗兵在前开路,看她的戟兵在后压阵,看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看长戟的尖端闪着寒光。 当然,他们看得最多的还是她这位骑在马上的将军。 在她于军中挑挑拣拣,整装待发时,城中的百姓们也在想方设法用他们的方法帮点忙。 比如说替她请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用香油和丝帛来换取他对这支军队的祝福。 ……听起来有点熟悉,且有点怪怪的。 再比如说进行一些野祀,祈祷那些山神,水神,以及那些故去之人的精魂都来保佑她。 ——保佑她能够击退曹操,能够将兖州人彻底地赶出徐州,赶出他们的家园,百姓们已经习惯了这位徐州牧,不愿意换成那个残暴无道的曹将军。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听说这一路野祀之事时,她稍微地困惑过。 实际上曹操对自己的百姓并不算残暴,兖州在他的治下虽不称富足和乐,但也是能让百姓安静过日子的地方。 他并不嗜杀成性,他是懂得百姓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的。 “残暴”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但什么样的人会选择这种手段? 当陆悬鱼想到这里时,她已经将要走到城门口了。 一张张或兴奋,或惶恐,或期待,或不安的面孔被她短暂地抛到了脑后。 她忽然转过了头。 在人群最前面一晃而过的小个子似乎很是眼熟,一样的小鼻子,小眼睛,一边的眉毛上有颗痣。 那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也很眼熟。 他似乎是跟着一个少年在一起的,但身边有没有相貌与他肖似的汉子呢? 他有没有找到他的耶耶和阿兄呢? 旌旗已经过了城门,陆悬鱼还是没有寻到那个叫“阿熊”的孩子,只能有些遗憾地转过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