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燃着冰冷的火焰,“明日寅时造饭,点卯发兵!” 太阳渐渐升起,夜间凝结的冰霜渐渐开始融化。 这片平原已经迎接过数场降雪,表层的冰雪虽融化了,下层却仍闪着冰冷的光泽。 但它们很快也开始融化。 有马蹄踩在了上面,很快又有一双草鞋,再一双草鞋,将它踩得更实些,也更冷硬些。 踩在积雪上的脚步越来越多,渐渐又停下了。 体温透过草鞋,慢慢地传到地面上,令它化得越来越快。 那些穿着草鞋的脚似乎是不耐严寒,跺了跺地面。 它们布满了冻疮,红肿开裂,因此若有人起了这样的猜测,原本也是合理的。 但很快那些套着草鞋的脚又开始走起来。 它们走得很有序,先是慢慢走,而后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那些被无数脚步踩得比石头还要硬的冰雪又开始融化起来。 这一次融化它们的是一整个的人。 他躺在那里,殷红而温暖的鲜血流了出来,很快将肚腹下面融化出了一个小小的洞。 在冰雪与鲜血交融的雪洞下方,静待来年春时的野草怯生生露出了一片枯叶。 又有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他伤得并不重,他的手指极其用力地在地上划出了五道血痕,想要用尽全力爬起来。 但他失败了,他还没有完全起身,另一个人就冲了过来,一刀捅穿了他的胸膛。 但是那个刀手也没有坚持很久,一支不知哪里射出来的弩箭洞穿了他的头颅,令这个西凉人也颓然倒地,用自己身体的最后一点体温,慢慢融化这冷硬的冰雪。 这一点都不稀奇。 曹操亲眼见到这一幕时,他已经带着他最后的兵马绕着鄄城一圈,避开了敌军视野,来到了西凉军的身后。 “那些西凉蛮夷劫掠了这里,屠戮了这里,他们岂是为了什么朝命!”这位统帅厉声道,“什么样的朝命会令他们将兖州生民屠戮殆尽?!” 随着主帅高亢的话语声,那些疲惫的、颓唐的、痛苦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怒火。 士兵们频频地敲击盾牌,给予他们的将军以回应。 “他们既然踏足这里,”曹操冷声道,“你们便该将他们留在这里——!留下来!将他们埋在这里!” 兖州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声! 他们是绝望的,也是愤怒的!到了今天,道义也好,公理也罢,那些东西都不能打动他们了! 只有胜了这一场! 他们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活下去! 即使是困兽,也会在绝境中殊死一搏! 这支兖州军出现在西凉军身后时,原本已经大出董承所料。 曹操不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了吗?不是需要臧洪来替他打这一仗吗? 他怎么敢用最后这不足万余的兵力,发动这样的冲锋! 但董承立刻发现,曹操用兵锐利与果决,远在他之上! 两军尚未接阵,曹操已经看出这数万军队当中,真正的西凉人不过三五千人,其中大部分放在中军压阵,前军与后军皆是黑山、白波等众混杂而成。 因此当他集中兵力,自后而出时,又多整旗鼓,以壮军威—— 甚至连前三排的士兵都立刻调整了一下,不求配置得当,只要前三排的士兵服饰齐整,盔明甲亮! “稳住!稳住!” 敌军中有人这样歇斯底里地大喊,“退者杀!” “长牌,长牌兵——!” “将军!他们已经逃了!” 军中一片骚乱。 面对这样的威武之师,西凉人的后军甚至还不待接战,便溃散开来。 他们可不是什么忠于大汉的军队!中平五年时,他们还在河东郡起义,讨伐过汉灵帝来着咧!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督战的校尉带着亲随奋力想要维持住阵线,士兵们却哗然起来,很快有人一刀上前,砍掉了这个西凉人的头颅! 镇守中军的董承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初时惊骇至极,而后便渐渐绝望起来。 “如……如之奈何?!” “将军!”有人立刻上前一步,“将军难道忘了吗?张将军今日也将至鄄城啊!” 若不是张绣要来,他也不必这么急急忙忙地发动进攻,不错,他原本是来争功的! 那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忽然烟消云散,随之涌上心头的是一股落水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感动,“不错!不错!他,他何时能来?!” 臧洪在前,曹操在后,若是多待片刻,他该如何是好?! 当上书“建忠将军、宣威侯”的张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之时,兖州军中立刻一片骚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