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出神地望着他们,喃喃自语,“你要他们去哪里?” “稚叔,你并非什么治国□□的丞相,你我皆不过武将,喂饱自己那几个士兵已经不易!怎么还能管别人!”吕布这样着急地说道,“这城我是极熟的,你既做不来,那便我来!你令人守住城门——” “奉先,你为何对此城极熟?” 吕布忽然哑住了。 “守住城门,”张杨叹道,“而后复如丁公事耶?” 他已经屠了孟津一次。 他还能再屠一次吗? 那些面目模糊,浑身焦黑,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第一次从吕布的梦里出现。 即使在梦里,它们也慑于他的神威,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跪在那里,一下又一下地磕头,磕得漫天都是黑色的灰烬,和着模糊而听不懂的哭叫声,求他发发慈悲,饶它们一命。 ……就像那日一样。 吕布忽然烦躁地将酒壶推开了。 就在这时,仆役跑过来说董昭登门拜访。 吕布几乎是惊喜的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去迎接这位能够令他短暂地抛开烦恼与忧思的人。 而董昭像是猜中他的心意一般,他走进来时,身后的仆役还抱了几壶酒。 “天色将晚,长夜漫漫,欲与君共饮,一醉方休,未审钧意若何啊?” 吕布伸出大手,用力地拍在他的肩上,“一醉方休!”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门却还未落锁。 因此行走在雒阳街头的人忽然见到十几名骑士骑着马,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城中,一路奔着温侯府而去! 他们是不识得这些人的,因此只能惊慌地避开,再愤愤地骂几声,以为这是哪一家的公卿子弟才会如此骄横。 但跳下马,几乎是砸开吕布府上大门的,却是高顺。 这位一贯沉稳的将军此时眉头紧锁,步履匆匆,连通报也不等,一路便冲了进去。 “将军!将军!” 董昭慢慢地倒了一杯酒,只在唇边略沾了一沾,便放下了,笑吟吟地看着高顺拼命摇晃已经烂醉如泥的吕布,却始终得不到一点回应。 “如此良夜,正当一醉方休,可惜高将军似有要事来寻温侯,在下便不打扰了。” 高顺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这位文士翩翩然离去的背影,手上的青筋迸了出来,却还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只待董昭的身影彻底离去之后,才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将军!张稚叔危矣!” 被他揪住衣领的将军睡得很香甜,他似乎在好友的劝慰下得到了一个美梦,嘴角还带了一丝稚童才有的甜美微笑。 陈宫是又过了一阵才赶到吕布府上的,他连连顿足,“伯逊将军,你这是在等什么?!再不发兵,张杨便真救不回来了!” 高顺为难极了。 “将军酒醉未醒,无法下令,我如何能越权而行?” “此事是我的主意,将军难道能杀了你不成!”陈宫此时狂怒已极,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的仆役大吼起来,“尔等亲见!是我强迫高将军调兵去救张稚叔的!待温侯醒来,尔等皆为人证!” “……公台先生!”高顺咬了咬牙,“我去便是!” 在雒阳城外这支并州军点起火把,急匆匆奔向洛水之北的野王时,张杨已经在那里了。 士兵们群情激奋,裹挟了杨丑一路奔着孟津而去,消息传出时,这位大司马几乎无法置信。 眭固求他跟随自己,立刻逃走,但被张杨拒绝了。 “那是我的兵,”他的语气里仍然带着恍惚,像是做梦一样,“他们怎能叛了我?” “大司马……” “我不信!”这个四十余岁的汉子怒道,“我虽未建功勋,却待上以忠,待下以诚,我之肝胆,可鉴日月!我非他们口中所说的谄媚小人,岂能在我自己的士兵面前仓惶逃走?!” 那些士兵就在那里,在漆黑的荒原上,在废弃的村落间,在已经鲜少有人走过的土路上,挤挤挨挨,点着火把。 他们的将军来了,却再也得不到恭敬的军礼。 他们用一双双燃着冰冷火光的眼睛盯着他,就像曾经在他的命令下m.iYIgUO.NeT